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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教室沈睿就跑過來找我,興奮道:
「任鴻,你哥是不是要收購 M 國的第一銀行?牛逼啊!《華爾街日報》都報道了!」
我覷了他一眼,他立馬轉小聲:
「經濟學院那幫人都在討論這事兒,你哥是他們的大學長,給他們得意壞了。
我爸還打算請你哥回來做演講呢。」
「他估計沒時間。」我說,「最近我都不怎麼見得到他。」
「也是,」他說,「那你問問你哥這次準備捐什麼?我看足球場草皮該換了。」
「滾蛋。」我說,「傅重霄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那麼多校友,讓你爸別可著一個人薅。」
沈睿哈哈大笑完,突然壓低聲音鬼鬼祟祟道:
「你哥這麼忙,還有時間給你找嫂子麼?我家裡幾個姐姐妹妹都挺欣賞他的,你哥喜歡什麼樣的,要不咱倆給牽牽線?」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他喜歡乖的。」
他聽了喜笑顏開,「這好辦,我那個當老師的小姨是標準乖乖女!」
我繼續說:「最好長得像劉亦菲。」
他立馬面露為難,「啊這……」
我笑道:「騙你的。我哥只喜歡工作,你別白費功夫了。」
上完課,我坐上車還未開動,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謝懷瑾:【任先生你好,托你的福我們的項目成功報上去了,特來跟你報喜,改天請你吃飯!】
我想了想,回道:
【別改天了,就今天吧。我去鑫和證券找你,一起吃午餐?】
過了會兒那邊發來消息:
【我現在不在鑫和,在恆豐資本參加另一個項目的路演。中午有 1 小時休息時間,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在附近隨便吃點?】
我盯著「恆豐資本」看了幾秒,回覆:
【OK.】
恆豐資本位於本市最頂尖的高級寫字樓里。
我在大堂做完訪客登記,乘電梯上樓。
電梯門打開,傅重霄的秘書等在外面,見我便笑道:
「小鴻來找哥哥吃午飯的吧?傅總還在忙,我先給你們訂餐廳?」
我笑笑,將手裡的茶點遞給她:
「工作辛苦 Ada 姐,餐廳先不著急訂。」
我讓 Ada 去忙,自己隨意逛了逛。
經過一間會議室,裡面一個穿格子衫的眼鏡男正對著 PPT 賣力演講,底下坐著恆豐的一個投資總監和好幾個穿職業裝的男女。
我輕輕敲了敲玻璃牆。
牆邊一個脖頸修長的年輕女人轉過頭,看見我,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謝懷瑾跟旁邊的同事說了幾句話,起身出了會議室。
「任先生真是神通廣大,」她笑著說,「還有你進不了的地方麼?」
我也笑笑,「叫我任鴻吧,朋友們都這麼叫。」
她從善如流,「任鴻。」
「見過合伙人了麼?」我問。
她搖搖頭,指指身後走廊盡頭的一間大會議室:
「從我們早上過來起他們就在裡面,好像是收購遇到點問題。」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巧的首飾盒遞給她:
「預祝你的項目成功 IPO。」
她愣了一下,忙推拒道:
「你太客氣了。你幫了我那麼大的忙,應該我送你禮物才對。」
我將藍色的絲絨小盒打開,取出裡面的手鍊。
輕柔但強硬地拉過她的手,替她戴上。
謝懷瑾顯然勤於鍛鍊,繃緊的手臂有明顯的肌肉線條,感覺一拳能打死一個猥瑣男。
鑲著小小鑽石的銀色手鍊很襯她的膚色。
我收回手插進兜里,朝她莞爾道:
「昨天在咱倆素不相識的情況下你能信任我,把職業生涯託付給我,不得不說你讓我對人類又多了點信心。不送你點什麼讚美一下這人間真情屬實說不過去。」
謝懷瑾被我逗笑了,沒再忸怩,爽朗道:
「好吧,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等會兒請你吃大餐。」
我和謝懷瑾談笑之際,走廊盡頭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出來,為首的傅重霄邊走邊跟身邊人說著什麼,神色冷肅。
驟然瞥見我,他眸光微閃,稜角分明的嘴唇流露出一絲笑意。
我也注意到他,揮了揮手:「哥!」
傅重霄大步走過來,溫聲道:
「什麼時候過來的?等很久了?」
我搖搖頭,「來見朋友,約了一起吃午餐。」
傅重霄這時才注意到我面前的謝懷瑾,看見她手上的首飾盒,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隨即和顏悅色道:「你好,我是任鴻的哥哥傅重霄。」
謝懷瑾強壓下震驚和忐忑,得體地做了自我介紹。
傅重霄轉向我,理所當然道:
「謝小姐有工作在身,想必沒空陪你吃飯了,和哥哥一起吃吧。」
謝懷瑾兩邊看看,小聲說:「呃,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時會議室里的投資總監正好推門出來,對謝懷瑾道:
「謝小姐,我還有幾個財務問題想請教,中午邊吃邊聊吧?」
5
餐廳里,我吃著飯默不作聲。
傅重霄看了我一眼,笑著問:「生氣了?」
「沒。」我悶悶地說,「又不是你讓那傢伙叫走她的。」
傅重霄臉上笑意淡了些,說:「你說有喜歡的人,就是她?」
我慌忙要去捂他的嘴,紅著臉道:「別瞎說。」
傅重霄靜靜凝視我片刻,拉下我的手,皺眉道:
「你和她昨天才認識,這麼快就喜歡上了?你對她了解多少?」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們昨天才認識?你查我!」
傅重霄反問:「你怕我查?」
我被他的蠻不講理氣得說不出話,瞪了他一眼,低下頭一聲不吭地拿筷子戳碗里的肉。
見我為了外人跟他置氣,傅重霄情緒也不好,過了半天才開口解釋:
「沒查你。早上開電話會,Rebel Edge 那邊有人在列印中心看到你和謝小姐,跟我提了一嘴。」
是傅重霄投的一個街頭品牌,今年也在籌備上市。
傅重霄帶我去他們總部玩過幾次,我跟幾個創始人都很熟。
聞言我一愣,嘟囔道:「那你不早說。」
傅重霄眼風一掃,我立馬滑跪,眼巴巴道:
「哥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傅重霄冷哼一聲,「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混帳,白養你了。」
圓形餐桌邊我們座位相鄰,見他一臉不高興,我討好地湊過去摟他脖子。
傅重霄慢條斯理地拿起水杯喝水,故意不理我。
「哥,你看我,看看我嘛。」
見他沒反應,我沮喪作罷。
正要坐回去,突然間一雙大手握住我的腰,將我轉了個個兒。
我驚叫一聲,下一瞬就跌坐在了傅重霄腿上。
抬頭對上傅重霄含笑的鳳眸,我心有餘悸地猛捶了一下他胸口:
「發什麼神經!嚇我一跳!」
他開懷大笑,後仰靠上椅背,姿態慵懶地瞧著我道:
「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坐這兒嗎?我晚上加班你一個人睡不著,爬到哥哥腿上睡得跟小豬崽似的,口水流得我胸口都是。」
我羞恥得面紅耳赤,疊著雙手去堵他的嘴,兇巴巴道:
「你再說,我就把你光著膀子穿老頭背心的照片發你們公司論壇去!」
傅重霄眨眨眼,舉起雙手投降。
我才放下手,他便一本正經道:
「覬覦你哥頭腦的人已經很多了,還是別再拿你哥的肉體誘惑他們了。」
我眼睛瞪得渾圓:「傅重霄!你不要臉!」
打打鬧鬧之際,門被敲響兩聲,服務員端著托盤進來:
「打擾了……」
看清包廂內的情景,女孩明顯一愣,緊接著臉騰地漲紅,磕磕巴巴道:
「您點的草、草莓奶昔做好了。」
我見狀想坐回原位,剛起身就被傅重霄按回腿上。
他微抬下巴,淡淡對服務員道:
「放這兒吧。」
服務員走後,包廂里有片刻沉默。
我端起奶昔喝,感覺身下傅重霄的大腿硬邦邦的,剛挪了挪,就被傅重霄拍了一下屁股。
他沉聲道:「別亂動。」
我從杯沿上方不滿地飛了他一眼,他含笑看著我。
我一口氣喝完奶昔放下杯子,傅重霄問:「好喝嗎?」
沒等我回答,他抬手用大拇指抹去我嘴唇上的奶昔,拿舌頭舔了一下。
「還不錯。」
我一邊煩他還拿我當小孩對待,一邊忍不住臉熱。
撇過眼東扯西拉道:
「傅重霄,你自己不談戀愛也不讓我談,哪有你這樣的?」
傅重霄臉上笑意淡了些,大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我的手指,緩緩道:
「沒不讓你談。一見鍾情的風險很大,哥哥是怕你受傷。」
我認真地看著他說:「謝小姐人很好的。」
傅重霄凝視我片刻,溫和道:
「是嗎?不管怎麼說你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答應哥哥,先從朋友做起,等了解清楚了再考慮別的,好嗎?」
我不情不願地應下了。
傅重霄笑著摸了摸我的頭,「乖。」
6
吃完飯,傅重霄回公司開會,我直接從停車場開車回家。
臨走給謝懷瑾發了條消息,半路上收到回覆:
【抱歉抱歉,本來都快收尾了,恆豐那邊突然興趣很大,我也沒想到。下次一定請你吃大餐!】
我回復她:【看來是我送的手鍊發揮了作用,加油加油,爭取請我吃慶功宴~】
放下手機,就聽系統凝重道:【不對勁。】
我無奈道:【又怎麼了我的大小姐?】
系統:【我怎麼感覺男主對女主有敵意?】
我訝異道:【你確定不是好奇是敵意?】
系統:【是的。】
我哈哈大笑。
系統警惕道:【你笑什麼?你不會是……】
我正色道:【慌什麼?你一個言情系統,不了解言情文的套路麼?《傲慢與偏見》總看過吧,兩個主角一開始互看不上眼,卻難以抵擋對方的致命吸引,不斷拉扯,最終克服自身局限相愛,這不比一上來就看對眼來得精彩?】
系統沉默了,感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趁熱打鐵,沉痛道:【你不要讓我覺得你是個沒有品味的系統。】
系統立刻道:【我又沒說這樣不好!你別汙衊我!】
我嗯嗯兩聲,【我相信你。】
這天過後,我又連著一周沒見到傅重霄。
M 國第一銀行收購談判進入最後的決定性階段,兩邊的團隊都在為達成交易全力以赴,傅重霄直接飛去現場坐鎮了。
男女主感情線遲遲沒有進展,系統心焦不已,跟我抱怨:
【這麼忙還怎麼談戀愛?他這樣真的能帶給女主幸福嗎?】
我一邊看書一邊隨口安撫了它幾句,突然接到謝懷瑾打來的電話。
我接起來,那邊背景音很嘈雜。
謝懷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僵硬:
「任鴻,你休息了嗎?」
旁邊有個男的說:「小謝,喊他過來玩嘛!」
接著一堆不懷好意的起鬨聲。
我挑了挑眉,問:「你在哪?旁邊是什麼人?」
謝懷瑾說:「是同事。我們在聚餐。」
我起身朝車庫走去,「地址發我,我去找你。」
到了 KTV,穿過光怪陸離的走廊,我在一個小包廂里找到了正在被灌酒的謝懷瑾。
她旁邊坐著一個男生,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已經醉了。
我一下想到上次電話里說著不想回老家的那個人。
灌他們酒的幾個男的看起來人模狗樣,見我進門眼睛一亮:
「喲,這是哪家的小少爺,走錯包廂了?留下來和哥哥們一起玩兒啊?」
我低罵了一句傻逼,擼起袖子就要揍人。
這時謝懷瑾喝完一杯酒,「啪」地放下杯子,兩頰酡紅地看向我,大聲道:
「任鴻你來了!傅重霄送你來的?你可真有個好哥哥。」
她說著,一把拽起旁邊喝醉的男生,東倒西歪地從幾個傻逼男身邊擠過,踩了好幾個人的腳。
等來到我身邊,她轉身爽朗道:
「前輩們,大冒險我也完成了,那我和徐朗就先走了,今晚很愉快,明天公司見!」
沙發上的幾人從聽到傅重霄的名字起表情就和旋轉燈一樣五顏六色。
聞言連聲應和道:「好好好,去吧去吧。」
謝懷瑾輕聲對我說:「走吧。」
7
回到車上,徐朗被安置在后座。
謝懷瑾坐在副駕駛,人還算清明,雙手合十沖我道歉:
「對不起!利用了你和你哥,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我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麼,朋友之間不就是利用來利用去的麼,還是說你沒把我當朋友?」
謝懷瑾聞言愣了好一會兒,笑著說:「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我也笑了,「謝謝誇獎。」
謝懷瑾是個有主意的人,別的我也沒多問,把他倆安全送到家我就功成身退了。
回家路上想到家裡沒人,突然有些泄氣。
系統攛掇:【怎麼樣,不如叛逆一回,明天再做你哥的乖寶寶?】
我從善如流,正好路過酒吧街,挑了家清吧進去喝了一杯。
好久不沾酒精,從高腳凳上下來時我腳底直打飄。
叫了代駕把我送回家,車停在大門口時我都沒法自己走下車,只好等著傭人出來扶我。
我閉著眼靠在后座上,昏昏沉沉間有人拉開門。
那人在門邊靜靜看了我幾秒,才俯下身來抱我。
鼻尖嗅到熟悉的氣息,我掀起眼皮,傅重霄輪廓鋒利的側臉映入眼帘。
我眨了眨眼,眼中水光瀲灩,啞聲道:「哥?」
傅重霄一言不發地抱著我進屋,往樓上走,表情很冷。
一雙大手卻穩穩托著我,珍重得好像我是什麼不容有失的昂貴瓷器。
我把臉貼在他胸口,依戀地蹭了蹭,黏黏糊糊道:
「哥,我好想你。」
傅重霄胸膛起伏兩下,恨鐵不成鋼道:
「現在想起我了?你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在外面借酒澆愁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哥哥知道了有多傷心!」
我被他凶得呆住,壓根沒理解他的意思,只感到一陣巨大的委屈襲上心頭。
頓時眼圈一熱,眼淚像開閘的洪水往下淌。
傅重霄見狀不由哽住,進了房間將我輕輕放到床上,沉默地拿紙巾給我擦眼淚。
我賭氣地推開他的手,他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