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馬簽了合同。
這三天,總公司把保安、保潔和其他工作人員都招了回去。
我每天只需要來打個卡,樂得自在。
再也不用收拾滿地的羊屎,也不用擔心電瓶上樓引發的安全問題。
更不用管隨地大小跑的蟑螂。
三天時間一到,領導將我安排在了另一個新開的小區。
小區入住率不高,但大多都是年輕人,素質高,不僅積極交物業費,還從來不低看我們。
尤其是安全防範方面,他們永遠第一個響應。
對於這樣的業主,我心甘情願替他們服務。
外賣不能進,沒關係,我親自送上樓。
家裡東西壞了,沒問題,我立馬找維修師傅上門免費修。
小狗沒時間遛,別害怕,一個電話我就立馬來幫忙遛狗。
業主和物業和諧相處。
這是在隆天小區遠遠沒有的。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結果第二天,我在小區門口就碰到了朝小區里探頭探腦的齊大娘。
看到我後,齊大娘立馬走了過來。
「小胡,大娘不該那樣說你,你還是回來吧!」
「你不在,電梯壞了也沒人修,我每天要爬 26 樓,昨天累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見了閻王!」
5
我搖了搖頭,裝傻道:
「大娘,電梯壞了你去找維修工,找我我也不會修呀!」
齊大娘訕訕道:
「找維修工,那是要花錢的呀。」
「大強問過了,修一下就要四萬五,每一戶就要交三百塊錢,我們都是農村人,哪家的錢不是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我聽明白了。
敢情是自己不想出錢修,又回過頭來找我這個大冤種墊錢。
齊大娘這算盤珠子,直接蹦到我臉上來了。
我沒好氣地說:
「大娘,當初換物業你喊得聲音最大,簽解除協議也是搶在第一個簽的,如你所願,我們物業撤了。」
「我現在不負責隆天小區了,不好意思,你們的事我管不了。」
齊大娘一聽,立馬跟我擺了臉色: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互幫互助懂不懂?你胡小麗讀了幾年書簡直是白讀了!」
「不就是讓你修個電梯,還推三阻四的,你以前不經常修嗎?」
我氣不打一處來。
回遷房人口住得密,兩梯六戶,一共 32 層樓。
電梯使用率太高,突然停運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只是小問題,我自掏腰包墊幾千塊,大問題我就使用少得可憐的廣告費。因為我清楚地知道跟他們收維修費是收不來的。
現在,我拒絕墊錢,她反倒怪起我來了。
「別跟我玩道德綁架這一招,以前修,那是我傻,我一直把你們當親人,才自掏腰包,結果呢,修完電梯你們還懷疑我是不是貪污了維修款!齊大娘,當初數你叫得最歡吧!」
「你捫心自問一下,我胡小麗做的事,哪一點對不起你們?」
「現在叫我再墊錢,我告訴你,不可能!」
齊大娘有些尷尬,一時語塞。
我趁機刷卡走進小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任憑齊大娘在門口喊叫。
反正花園小區沒有門禁卡,她是進不來的。
沒過多久,齊大娘走了。
不過我也好奇,全市那麼多物業公司,隆天小區隨便換一個不就行了,為什麼非要回頭來找我。
我給同事打去電話,整個行業里,數他消息最靈通了。
同事說,這小區不是沒有去找新物業。
只是所有的物業公司根本不敢接手。
他們稍微一調查就發現了大坑,光是物業費欠了一千多萬不說,就沒有見過哪個小區養羊養豬的。
業內的公司一聽到隆天的名號,躲都來不及。
6
就在我入職新小區的這段時間,隆天的住戶更是放飛自我了。
結果就是,過了三天,小區里羊屎滿地,垃圾堆在垃圾桶附近沒人收。
正逢夏天,氣溫高,垃圾迅速發酵,整個小區里又酸又臭,那味道,堪比化糞池炸了。
之前聯合所有人將我們物業趕出去的王大強,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當初他答應住戶們,只要讓他當了業主委員會的會長,他不僅會把小區管理得更好,還會給大家分錢。
結果當他真的接手之後才發現,這到底有多困難。
沒有物業公司願意來,王大強只能自己管理小區。
隆天小區的帳戶里一分錢都沒有,他想招聘保潔來打掃,就必須先墊錢。
可王大強也是剛大學畢業,手裡沒有一分錢。
他想到一個辦法,催交物業費。
當他挨家挨戶敲門去要物業費時,曾經對他笑臉相迎的住戶全都變了臉。
「什麼物業費?我住我自己的房子要交什麼錢?」
「公共區域?那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是說讓你管小區,你不僅不跟我們收錢,還要倒給我們分錢嗎?王大強,你是把我們當猴耍嗎?」
王大強吃了閉門羹。
不僅如此,眼看著小區環境越來越差,住戶們開始質疑王大強的能力。
大清早,齊大娘就帶著一群人砰砰砰地敲門,王大強剛開了個門縫,村民們一窩蜂地涌了進去。
他們坐在家裡,趾高氣揚地質問王大強:
「我們的廣告費呢?別以為我們年紀大了什麼都不懂,我看小區里的廣告又換了新的。」
王大強懵了。
「沒人跟我交過廣告費啊?」
可村民們才不信他說的話。
「你少裝傻了,不是你說這廣告費有幾百萬的嗎?你讓我們聯合起來趕走了胡小麗,現在該不會你把錢私吞了吧?」
「就是,還有小區里的垃圾,你到底什麼時候清理?」
「門房連個保安都沒有,我們大多都帶著孫子,要是萬一有人來偷孩子怎麼辦?你負責嗎?」
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地,把王大強說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該先解決哪一個。
他厚著臉皮在微信上找到我。
【小胡,你最近在忙什麼呢?】
這生硬的開場。
【有屁快放。】
【之前的廣告費,你到底藏哪了?】
直到如今,他還不相信我發的明細。
我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我發過明細,所有的錢都用在小區各方面維護了。如果你再造謠誹謗我貪了錢,我立馬報警起訴你!】
螢幕那邊沉默了好一會。
接著,發來一長串話:
【現在小區里垃圾滿地,羊屎豬屎到處都是,前兩天下過雨,地下室也開始滲水,更別提壞了好幾個電梯。我現在算是知道,你當初管理小區有多麼不容易了。】
【小胡,隆天小區確實離不開你,要不你還是回來吧?】
他開始打退堂鼓了。
7
我氣笑了。
【王大強,我是你養的狗嗎?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好啊,讓我回去也行,你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叫我一聲奶奶,我就跟領導申請接手隆天小區。】
對面發來一長串語音。
我點開聽了一點。
【操你媽的胡小麗,你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我告訴你,你是大學生,我王大強也是大學生,我就不信管不好小區!】
後面的我就沒再聽了,無非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不過我還真的很好奇王大強要怎麼管這麼一群惡民。
我讓隔壁小區的物業同事幫忙留意一下,有什麼消息及時跟我說。
不出三天,同事的消息就發來了。
由於收不上物業費,還被住戶找上門鬧事。
王大強徹底怒了,他跑下樓,一刀捅死了齊大娘養的羊。
隨即叫來幾個混混朋友,在小區里開始烤全羊。
齊大娘得知後,叫了一群人去找王大強理論。
結果看到王大強手裡那把還沾滿羊血的刀,她害怕地一哆嗦。
王大強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他從小就學習不好,在外面混了一年後,被王大爺塞進了中專學校。
結果在學校里,他也到處惹是生非,差點被開除。
最後王大爺又花錢,讓王大強上了個大專。
王大強一邊啃羊腿,一邊拿著血淋淋的刀子的模樣,嚇退了這群老頭老太太。
一時間,他們竟然乖乖交了一個季度的物業費。
就連電梯維修費,也湊得七七八八。
有了啟動資金,王大強雇了幾個保潔,把小區的垃圾問題解決了。
但每天,羊和豬都會產生新的屎。
保潔乾了幾天受不了,紛紛跑路了。
王大強一怒之下,把所有的羊和豬都殺了,屍體就那樣扔在住戶家門口。
村民想要報警,但迫於王大強的威壓,他們還是咽下了這口氣。
這下,王大強徹底成了小區的霸王。
我不禁感嘆。
惡人還需要惡人來磨。
後來,我就沒有再關注隆天小區的情況了。
我再一次被公司指派到另一個小區工作。
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與其這樣因為各種原因不停地換來換去,還要擔心 35 歲時會不會被公司辭退。
倒不如趁現在年輕,考一下公務員。
我給自己制定了目標,在工作之餘,拚命地聽課刷題。
直到我筆試完這天,同事又給我發來消息。
8
她說最近王大強一直在跟他們諮詢大修基金的事。
我依稀記得隆天小區的大修基金有差不多兩百萬。
我在那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大修基金的。
除了樓頂漏水那次用了些錢。
要知道,大修基金相當於房子的「養老錢」,用來保障房子的安全和基本功能。
而且動用大修基金,是需要所有業主共同簽字的。
不知道王大強問這些做什麼。
只要物業費足夠,隆天小區應該沒有需要動用大修基金的地方。
不過等筆試成績出來後,我就把這些問題拋之腦後了。
因為我以第二名的成績進面,趕緊報了個班開始練習面試。
面試結束後,我自信滿滿地回到家裡。
這才知道,隆天小區出了什麼事。
我爸媽終歸還是村裡的人,所以村裡發生的事他們很清楚。
就在我準備面試的期間。
王大強把小區的大修基金全都騙走了。
他以更換電梯、改造小區外牆保溫層等等為理由,騙所有住戶在名單上籤了字。
然後捲款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