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聲完整後續

周末回家吃飯。

媽媽的孕肚裡突然傳來心聲。

【姐姐其實挺可憐的，父母雖然嘴上說資源平分，其實還沒出生就給我買好房了。】

【馬上他們就會和她攤牌懷孕的事，表面上寫著她的名字，其實是讓她還一輩子貸款。】

抬起頭，媽媽果然挺著肚子，欲言又止：

「我們年紀大了，思來想去還是得給你留個伴……」

沒等她說完。

我放下筷子，眼睛一亮。

「爸媽，那還真是巧了，我肚子裡也給你們留了伴！」

1

空氣瞬間凝固。

我媽手裡的筷子夾著我最愛吃的菜，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老公，她說什麼？她肚子裡也有一個？」

我爸的臉瞬間黑了。

他死死地瞪著我，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你再說一遍？」

我媽反應更快，爸爸的湯勺掉進碗里，濺起滾燙的湯汁。

她卻顧不上疼，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道：

「囡囡，你可別嚇媽媽！這種玩笑開不得的！丟死人了！」

【姐姐在撒謊。】

【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肚子裡空空如也。】

【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心裡有了底，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衝我媽安撫地笑了笑。

「媽，我沒開玩笑。」

「其實這段時間我交了男朋友，兩人相處的時候情不自禁，所以就……」

這一句徹底點燃了我爸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張飯桌都跟著巨震。

「不知廉恥！」

他指著我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女兒！孩子的爹是誰！」

「老公，你別這麼激動，囡囡也許是賭氣和我們開玩笑呢。」

我媽立刻轉頭，她一邊給我爸順氣，一邊用那種痛心疾首的眼神看著我。

「有話好好說。囡囡，你告訴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被哪個壞男人騙了？你告訴我們，我們給你做主！」

可與此同時，她肚子裡的聲音再次響起。

【難道是真的？還是我看錯了？她為什麼說的和真的一樣？】

【不好，這下全完了！她要是真的賴上個沒錢的野男人，還生個拖油瓶，誰來還我以後的房貸？絕對不行！】

「對對對。」

我媽在一旁連聲附和，語氣卻無比溫柔，道：

「囡囡你聽話，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這個孩子不能要，媽媽陪你去，啊？」

2

空蕩蕩的客廳里只有我和爸媽三個人，他們焦急的聲音在空間裡迴蕩。

可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如影隨形。

思緒忍不住拉回半小時前。

作為家裡的獨生女，我從小几乎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爸媽一家三口一起擠在城市郊區的一套小房子裡。

二室一廳，八十平方米，雖然略顯狹小，但勝在溫馨舒適。

可這個周末，我照常從公司回家。

剛踏進家門，我媽就笑成了一朵花，從廚房裡端出我爸的拿手菜——糖醋排骨。

「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飯桌上，氣氛熱烈得有些刻意。

爸媽不停地給我夾菜，噓寒問暖，比以往任何一個周末都要殷勤。

我只當這是我工作的第一個月，爸媽對我的額外關照。

果然，飯吃到一半，我媽從包里摸出一個紅本本，一臉神秘地推到我面前。

「囡囡，爸媽給你的驚喜！」

那是一本房產證，戶主那一欄，赫然印著我的名字。

見到我眼裡的驚愕，她慢慢解釋道：

「爸爸媽媽看了一周的房子，思來想去給你定了這個小區，近地鐵樓層低，最適合你們年輕人住了。」

「媽，這……」

我正想說，這是我工作的第一個月，著急買房會不會有些突兀。

「首付我們給你付清了！」

我爸在旁邊一拍胸脯，滿臉紅光。

「剩下的貸款，每個月六千，就要靠我女兒自己努力了，爸媽相信你！」

聽到這個數字的我愣了愣。

心頭的喜悅頓時沖淡了一半。

六千。

我一個月累死累活，工資才八千出頭。

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嚇。

我心頭一涼，正想開口。

卻聽見那個帶著一絲奶氣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在我腦海里炸響。

【總算說出口了，我的長期飯票。】

【這家條件普通了些，好在開局一套房，上頭一個姐，主包作為最小的老來子，以後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我渾身一僵。

我媽看我臉色不對，只當我是太過激動，慈愛地拍了拍我的手：

「你看你，高興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別怕，有壓力才有動力嘛。」

【別廢話了，快點告訴她我的事，讓她徹底死心。】

【主包要上戶口啦！】

下一秒，那聲音再次響起，冰冷又急切。

我驚恐地發現，這聲音的來源，似乎是我媽微微隆起的小腹！

而就在下一秒，我爸清了清嗓子，說出了和那心聲完美銜接上的話：

「囡囡，還有個事要告訴你。你媽……不小心又懷上了，你要當姐姐了！思來想去，我們還是覺得，得給你留個伴兒！」

「可萬一我已經給你們留伴兒了呢？」

我故意用力挺了挺肚子。

這話一出，我媽的眼圈更紅了。

「傻丫頭，你在這裡說什麼呢，媽媽肚子裡的可是你的親弟弟！生下來就會叫你姐姐的，自古以來姐弟互相幫襯，更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差點氣笑了，卻依然想著辯駁，講道理：

「媽，那我肚子裡的就不是你的親外孫了嗎？」

「只有你們給我留伴的份兒嗎？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弟弟還沒出生，你想過我以後結婚生子該怎麼辦嗎？」

「要知道，我也早到了適婚的年紀，會不會有人覺得你這個孩子就是我生的？你考慮過你女兒的名聲嗎？」

我媽被我問得一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六百六十六，姐姐怎麼敢說這種話？】

【可惜她根本不懂爸媽的想法，外孫那是外人，以後是要跟別人姓的！】

肚子裡的心聲充滿了嘲諷。

我爸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果然下一秒，我媽又找到了反駁我的方向：

「那怎麼能一樣！」

「囡囡，你弟弟，那是要給我們家傳宗接代的！你肚子裡的那是別人家的人！以後是要姓別人家的姓的！難道還要我們家拿錢去養一個外姓人嗎？」

我冷笑：「我是你生的，你是我姥姥生的，三個女人三個姓氏，難道你不也是外姓人？」

我媽噎住了。

「這，這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迫切地想要解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們那一代約定俗成，大家就是這麼過來的呀！」

「姓氏不隨父親，是要被戳著脊梁骨嘲笑的！」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她表情十分痛心：

「當初你爸說你大學讀傻了，讀出來也不值那麼多錢，我們就不該讓你念那麼多書！」

3

「不該讓你念那麼多書……」

「讀出來也不值那麼多錢……」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媽。

這還是那個把我從小捧在手心裡，引以為傲的媽媽嗎？

我考上大學那年，是爸爸頂著炎炎烈日，扛著最重的行李箱，把我一路送到宿舍樓下。

滿臉都是驕傲的笑容，逢人就說：

「這是我女兒，考上了重點大學！」

大二那年冬天我得了重感冒，半夜發高燒燒到說胡話。

媽媽在電話那頭急得直哭，第二天就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硬座火車，跨越半個中國來到我的城市。

看到我的時候，她連夜把我送到醫院，眼睛哭的又紅又腫，抱著我心疼得直掉眼淚。

這些被愛的細節，此刻像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臉上。

最悲哀的是，原來她是愛我的，只是終歸更愛自己那個不存在的兒子。

我反而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房子的貸款下個月就得開始還，每個月六千，聽媽的話，把孩子打了，這房子以後就是你的。」

我媽語重心長，把房產證往我手裡一塞，臉上寫滿了都是為我好。

【姐姐真是太天真了。】

【就算她不同意又怎麼樣？只要她還不上貸款，銀行就會收走房子，我媽就有理由把房子低價買回來，到時候不還是我的。】

一時間，我心亂如麻。

原來他們連後路都想好了。

我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深深吸一口氣，道：

「媽，我害怕。」

「可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啊。」

「打胎那麼疼，我男朋友他脾氣很犟的，他要是知道你們逼我打胎，還有可能會損傷以後的生育能力，肯定會鬧的。」

我媽見我態度柔和，心裡一軟，也犯了難。

共同生活十餘年，親戚們都知道我是個從小到大學習不用操心的乖乖女。

我爸媽也不止一次地在飯桌上炫耀，他們有一個聽話老實的女兒，以後肩膀上的擔子可比養兒子的家庭輕鬆多了！

久而久之，他們也最是愛惜在親戚之間的臉面。

【受著唄，主包的媽也是真犯賤，怎麼生出來一個戀愛腦的姐姐？】

【軍訓愛上教官，剪頭愛上 tony，上學愛上老師，我姐也是個人物。】

【讓他主動提分手，我姐沒了念想，不就乖乖給我賺房貸了？】

肚子裡的聲音給我提供了完美的劇本。

我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為難地說道：

「他早就說想上門跟你們談談，如果你們不同意，他就要去我公司鬧，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

「混帳東西！」

我爸氣得一拍桌子。

勸完了我爸，我媽倒是善解人意起來：

「老公，你消消氣。」

「囡囡，你讓他來，只要他願意對你好，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我沒有男朋友，這一切當然是編的。

事出緊急，我迅速拿出手機，撥通了我大學閨蜜的電話。

「喂，江湖救急！需要你老公出場一下！」

閨蜜研究生畢業那年結了婚，老公是個妻管嚴，但在外人面前是有名的暴脾氣。

她在那頭笑得不行：

「又被你媽催婚了？這次要扮演什麼角色？哈佛畢業的金融新貴，還是白手起家的科技公司 CEO？」

我絞盡腦汁地分析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