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過一點點波瀾,我所做的一切,沒收到絲毫回饋。
眼淚不聽話地湧上來,在眼眶裡打轉。
我倔強地掏出紙巾擦掉。
不,這很正常。畢竟在他眼裡,我就是個咖啡店顧客而已嘛。
說是這麼說,我還是覺得有些委屈。
點開謝伊伊的對話框,開始打字:【伊伊,我好像錯了,不是造型問題,就是人的問題。】
她回得很快,聽我說了後,發了個安慰的表情包,隨後發道:
【我建議你等沒啥人的時候再去主動說說話,畢竟你剛在排隊,他就算想說啥也不可能說。】
【有道理,但是會不會太小丑了?可能人家都有女朋友了,或者喜歡的人。】
【你管他呢?再不濟就是一句,抱歉我有喜歡的人嘛!萬一呢?】
謝伊伊的話總是有種神奇的魔力,我又被說動了。
9
等到好一會兒沒顧客再來時,我給自己打氣,站起身往前台走去。
帥哥好像在望著手機發獃。
我輕咳一聲,他隨聲望來。
雖然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卻讀懂了他的眼神:這位女士,你又想幹嘛?
我摸摸鼻子。
「那個,我不是來找茬的。」
不對我在說啥。
在心裡默念過多次的稿子沒了影,我硬著頭皮繼續說:
「……我就是想問問,你不加微信的話,QQ 可以嗎?」
詭異的沉默,在咖啡店悠揚的音樂里蔓延。
我瞬間開始打退堂鼓:「抱歉,當我沒說……」
突然,前台底下冒出一個腦袋。
「漂亮姐姐,你喜歡這傢伙?」
看到這孩子的時候,我已經震驚中了。
孩子!他,他的孩子嗎?不對,林芝遙,你要冷靜,怎麼可能呢!
他說的話更是無異于晴天霹靂。
我只感覺身上焦焦的。
「別淘氣。」帥哥一個手刃,小孩痛呼出聲。
很不服氣地沖他吐了個鬼臉,又轉頭和我說:「姐姐,你還是別喜歡他了,別看他現在這樣,可悶騷了!哎喲!」
又被打了。
我:「……」
小孩怒視著帥哥:「你都有喜歡的人了,幹嘛還吊著姐姐!」
有喜歡的人!
我眼睛瞪得溜圓,心裡拔涼拔涼。
後面帥哥似乎說了什麼,完全聽不見了,失了魂地走回座位。
鼻子圓圓的,紅紅的。
10
謝伊伊發來消息,我無心再看。
無非就是問我什麼情況,但我想靜靜。
眼神掃過置頂,總監的頭像。
我猛然想起今天他給我發了任務的更改建議。
趕緊掏出耳機插上。
完成任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想找點事做,轉移下注意力。
點開語音。
「小笨蛋,這裡……」
嗯?聲音怎麼這麼小?
我納悶了,把音量調到最大。
大腦一疑惑,我的眼神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台瞟。
他又在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撇撇嘴,再次點開語音。
「小笨蛋,這裡的氣聲要這樣處理……」
幾乎是一瞬間,帥哥不敢置信地猛抬頭,朝我的方向看來。
四目相對,我看著瞳孔地震的他,一臉懵逼。
咋了?怎麼好像在看我?我後面發生了什麼嗎?
一轉頭,發現好多顧客都在看我。
我這才發現不對,趕緊檢查。
……耳機,沒插進去。
剛剛我放了什麼來著,小笨……
終於意識到社死的我,面帶微笑,開始收拾東西。
就在我生無可戀地準備離開時。
餘光瞟見有人飛速走過來,停在我面前。
我懵懵地看著還在瞳孔餘震的帥哥。
不就是不小心外放了嘛,小笨蛋這個稱呼是有點奇怪沒錯啦,但是這麼震驚幹嘛?
11
本來外放就吸引了許多顧客注意力。
平時呆在前台,壓根不走動的帥哥這一走過來,就好像燈光打在舞台上,瞬間成了聚焦點。
帥哥終於收起錯愕的表情,但也沒恢復原來的冷淡。
輕聲問:「你要走了嗎?」
給我整不會了。
一想到他有喜歡的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改變倒讓我一時有些接受不來。
於是只是點點頭,不說話,起身離開。
但是……
他怎麼跟我一起出來了?
甚至還和剛剛的小孩交代了一句,說有事要離開一下。
我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多,又想到那些任務很重要需要及時更改,情緒扭成一團亂麻。
所以帥哥還沒開口,我先說了。
「有事嗎?」
他剛準備回復,又被我搶先。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得先走,之前也不知道你心有所屬,對你造成的困擾,很抱歉。」
說完,我轉身就走。
想像中的我,微風吹起長發,留下一個背影。
很酷。
然而不等我再多想像,一隻手突然冒出,扯住了我的手腕。
又飛速放開。
我疑惑地回頭,撞上帥哥的臉。
好帥……不對,好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還似之前那般清冷,卻帶著顫抖。
「你剛剛的那句語音,是、是發給你的嗎?」
我歪頭:「?當然呀。」
奇奇怪怪的,語音又不能轉發,不是發給我的還能是錄音?
他顯然是想確認這一點,獲得我肯定的回答後,激動得立馬張開嘴,卻被口水嗆到。
我嚇得趕緊給他拍拍背:「你沒事吧?冷靜點。」
然而下一秒,我也不冷靜了。
「我沒事……謝謝你,遙遙。」
其實在「遙遙」出來前,我已經呆住了。
那音色,和配音總監一模一樣。
12
一瞬間,嘈雜的車水馬龍好像進入了異世界。
安靜得只剩我和他。
遙遙,這個稱呼其實不陌生,很多人都這麼叫我。
可那僅限於女生。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我的配音總監老師。
他很看重我,很溫柔,所以我不排斥他這麼叫我。
包括小笨蛋,我也只以為是他的口癖,不理解但尊重。
畢竟他一般這麼叫我的時候,那就是我任務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要去解決。
現在眼前這個人,用老師的聲音,叫著我的小名。
還是頂著我暗戀的帥哥的臉。
——我在做夢吧?
我甩了甩頭,扯出一個微笑。
「抱歉,你說什麼?」
帥哥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似乎想伸手,又怕嚇到我。
老天爺,我何德何能看到帥哥這麼害羞的神情。
他那個笑容也太溫柔了吧,是對著我的嗎?
我仍然在發懵狀態,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裡根本不相信世界這麼小。
可有時候,世界好像真的小得剛剛好。
「遙遙,是我啊,你沒聽出我的聲音嗎?」
帥哥眼中的期待幾乎要蹦出來,又摻雜著抑制不住的小失落。
「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但是……」
我頓住。
他也不說話,靜靜地等著。
我抬起手,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疼痛把剛剛的委屈、悲傷與社死一一拉了出來。
眼淚嗖地滾出。
「……好痛。」
13
我的舉動給帥哥嚇得不輕。
驚慌失措地想找紙巾,發現沒有後,把袖子扯長伸到我面前。
「怎麼啦?不要難過,擦擦眼淚好不好?妝花啦。」
好輕柔的聲音,好熟悉的安慰。
我搖搖頭。
「本來妝就是畫給你看的,花了也沒關係。」
不敢置信的激動過後,我好像又突然冷靜下來。
「你都有喜歡的人了,幹嘛還吊著姐姐!」
小孩稚嫩的聲音響徹在我腦海。
……他是我的配音老師,真的很巧,可那又怎麼樣?
我自嘲地勾起一抹微笑。
之前還想著能看到帥哥沖我溫柔地笑就已經很好。
可他是我的配音老師,本來就是個溫柔的人。
人還真是奇怪的生物,擁有了,就會開始渴望唯一。
我輕嘆口氣,收拾心情。
抬頭撞上老師憂喜參半的神情。
笑著說:「老師,真沒想到會是你。嘿嘿,你給我的建議還沒聽呢,我回家就改。
「我沒追過人,有點笨。給你看笑話啦。
「等你追到師娘,記得來教教我訣竅。」
他聽得一愣一愣的。
「師娘」一出,瞬間炸毛。
「什……什麼師娘?」
我眨眨眼:「嗯?剛那孩子不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帥哥老師欲言又止。
焦急、害羞、猶豫……我在他的臉上,一秒鐘看見了好幾種神色。
最後,變成無奈。
「先不說那個,這周末你有時間嗎?可以約你出來玩嗎,遙遙。」
14
說是這周末,其實就是明天。
一個晚上過得挺恍惚。
本來還準備火急火燎趕緊完成任務的,誰知道他竟然說,沒事,並不重要。
怎麼有種被耍的感覺?
莫名的憤怒爬上心頭。
第二天,我盯著鏡子裡的黑眼圈,陷入沉默。
糾結之下,還是化好了妝,挑了合適的裙子出門。
雖說帥哥心裡有人無法拿下,但畢竟是我的配音老師,沒必要慪氣。
忽然,謝伊伊的名字跳躍在螢幕上。
我這才想起還沒回她,趕緊點開。
【咋不回話呀,沒事,下一個更乖!今天出來玩不,姐請客。】
我的壞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樂呵樂呵打字回覆:【伊伊,我沒事啦,謝謝你。】
謝伊伊:【那你不回我消息!
【敲你腦袋.jpg
【真不出來玩?】
我:【嗯嗯,下次約~】
收到對方的 ok 後,我邁開步子,大步往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等我到約定地點,老師已經在那了。
他似乎特意挑了衣服,是一身很帥很搭他的休閒裝,頭髮也做了造型。
遠遠瞧見我,就和我打招呼。
陽光灑在他的笑臉上。
果然如我所說,他笑起來,特別好看。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就看開了。
不管他喜歡的人是誰,我熟悉的老師剛巧是喜歡的帥哥,總比在昨天社死後只能遠遠看著他強一萬倍吧。
這本來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我也忍不住露出虎牙,蹦蹦跳跳朝他走去。
就在我距離他只有三米之隔時,突然一個小腦袋從他背後冒出。
「哇,真的是你呀,漂亮姐姐!」
我:「???」
老師:「?!?!」
15
我牽著小孩的手,順著他看向同樣牽著他的老師。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十分鐘前。
小孩剛冒出頭,就被老師塞了回去。
「你怎麼來了?回家去!」
顯然小孩和他非常不對付,做了個鬼臉,躥到我身後。
「漂亮姐姐,我昨天看他那不對勁的表情,還說什麼要和人出門,就猜到是你了!這人好生不要臉,明明網上就喜歡著一個,還來勾引你。」
小孩暴言頻出,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老師嘴角抽搐,咬牙切齒。
「周——辰——硯——」
「怎麼著,我有說錯嘛,你這就是壞蛋行為,啊呀!」
被叫做周辰硯的小孩嗖地抓住我的裙擺:「他好兇,姐姐救我!」
剛準備扯他耳朵的老師動作一頓。
對上我的視線。
瞬間慌了:「遙遙,別聽他胡說。嘿,周辰硯,別扯人家裙子!」
混亂中,我默默開口。
「來都來了,一起玩吧。」
回到現在。
周辰硯可興奮,一蹦一蹦的。
老師臉上則露出凝重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尷尬地走了一會兒後。
我掏出手機,準備看看有什麼電影,方便打發時間。
老師則趁機把周辰硯扯到一旁說悄悄話。
那孩子本來就大的眼睛,也不知道聽到了啥,越來越大。
忽然,他激動地開口:「姐姐,他唔唔唔!」
發言未遂,被老師猛地捂住嘴。
只見老師露出和謝伊伊之前一樣和善的微笑,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似乎是神秘咒語。
周辰硯瞬間變乖了。
16
「咱們去看羅小黑吧?」
考慮到有小孩,我還是優先選擇了動畫片,自己也的確挺喜歡的。
誰知周辰硯立馬搖頭:「想去遊樂園!」
下一秒,搖動的頭就被老師立馬摁住。
笑著對我說:「好,聽你的。」
我:「……那,要不,遊樂園?」
老師火速擺手:「不要,今天是我們倆的約會,怎麼能讓他做主——」
他戛然而止。
我翻看手機找遊樂園票的手指一頓。
剛剛貌似聽到了什麼……
不過我也沒抬眼,繼續刷了下去。
說咱們師生出來約會,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在我沒看見的地方,有人手臂擋嘴,紅透了臉。
被小孩無聲地狠狠嘲笑了。
最終還是決定去遊樂園。
「漂亮姐姐最好了!好喜歡你!」
周辰硯圍著我轉圈。
我笑著摸摸他的頭:「你開心就好,剛好我也好久沒去啦。」
還沒摸上兩秒,他就被一把拽住衣領,扯到老師邊上。
音色又變成了咖啡店兼職的那位清冷帥哥店員。
「高興歸高興,別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