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完整後續

2025-12-0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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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聚餐,同學問我有沒有和江樹報一個城市的學校。

我故意笑得很大聲。

「他算什麼東西啊?」

「玩膩了,我打算留學,換幾個洋嘴親親嘍。」

第二天,我坐上跨國的飛機,而他也默契地沒有再給我發消息。

八年後,我回國給自己選墓地。

我和銷售人員爭得面紅耳赤。

「我那塊墓碑就要做成流麻效果的,還有底座上為什麼不可以貼鐳射紙!」

銷售人員被懟到紅溫,要叫老闆親自來。

結果一開門,撞見的卻是江樹的臉。

01.

「那個……」

端坐在辦公室的寬大沙發里。

我捧著咖啡杯,小心翼翼地瞥了江樹一眼。

五官雋秀一如十年前。

但不知何時戴上了眼鏡——款式最簡單的黑框眼鏡。

在他的臉上別樣地性感。

「其實也不是一定要鐳射貼紙……」

「珠光的也行。」

「但是流麻墓碑這件事我不會退讓的。」

我正了正頭頂的熊耳朵帽子。

挺直胸膛,想要做出氣勢。

下一秒,江樹抬眼看過來。

眼神平靜、冷漠。

和當年我做錯題時,流露出的無奈又寵溺的目光截然不同。

我想過很多次,再見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想過他會恨我,會極盡惡毒的語言咒罵我。

可我沒想過,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就將我擊潰。

原來沒有愛,江樹的眼神是這樣冰冷。

他好像認出我了。

他面對陌生人向來很有禮貌。

只有我這個死皮賴臉地追求他,最後又當眾甩了他的人,有這份殊榮。

02.

分手那天,學校的大門上還掛著江樹的表彰橫幅:

「熱烈慶祝我校江樹同學斬獲全省理科第三名。」

我將他堵在班級後門,提了分手。

可他卻像是沒聽見一般,輕柔地擦去我額頭的細汗。

輕笑道:「你想去哪個城市,我都陪你。」

我質問:「我想留在本市,你也陪我?」

他乾脆利落地點了頭。

他當時的眼神是那麼認真。

好像只要我開口,他就願意放棄前途和未來,陪我留在這個小城市。

他的眼睛亮閃閃的,帶著笑意。

卻像是千斤重擔一樣壓在我身上。

這太沉重了。

我苦笑一聲,繼續問:

「就算是死,你也陪我一起?」

他微微俯身,以吻封緘。

我停止了呼吸。

就像是初次接吻時那樣。

「你不會死。」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也陪你一起。」

那時,病嬌這個詞還沒有開始流行。

我只覺得他瘋了。

用力地推開他。

果斷又毫不留情地丟下一句:

「這不是商量。」

「我們分手。」

可即便如此,晚上聚餐時,他依舊圍著我噓寒問暖。

我感覺四肢酸麻。

一方面是藥物的副作用,一方面是我感受到了他愛意的濃度。

可我們一定要分手。

於是,在同學們問我有沒有打算和江樹一起去北京時。

我冷笑了一聲。

「我為什麼要和他一起?」

「高中生活太乏味了,給自己找點樂子而已,還真以為要在一起一輩子?」

「他算什麼東西?」

「我打算留學,換幾個洋嘴親親。到時候給你們拍照片。」

在說這些話時,我的雙手已經因為疼痛而微微發抖。

江樹沉默地望著我。

在撞上我眼中的堅決後,他毅然起身離開。

第二天一早,我掰斷了電話卡,坐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此後八年,再也沒得到他的消息。

直到現在。

03.

「宋小姐為什麼要買墓地?」

江樹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他的指尖捏著一張皺巴巴的 A4 紙。

那是我的購墓要求。

為了能在身死之後有一個滿意的住所,我寫了整整一張紙的要求。

密密麻麻一張 A4 紙。

不知道那些凌亂的字跡是否透露出什麼。

我從來不敢小瞧江樹的推理能力。

緊張又戒備地抱緊了背包。

很想逃。

但也很想江樹。

很想認真看清他身上的每一寸變化。

八年……

我在夢裡見過他許多次。

夢境和現實重合,竟然沒什麼區別。

「嗯……我有用。」

江樹一攤手。

「當然,沒有人購買墓地是為了收藏。」

那目光有些尖銳。

我只好一點點低下頭。

今天還沒吃藥。

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宋女士閉口不言,我會懷疑您是否要進行一些非法勾當。」

「沒有。」我趕緊否定。

用力地咽下口水,然後給出一個我自己聽了都想笑的理由:

「我就是買了收藏。」

「別人咕卡咕本,我就要咕墓地。」

「這應該不犯法吧。」

江樹笑了。

起身,徑直走向我。

04.

我坐著,他站著。

視線在空中交錯。

一縷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我頭頂。

想起這枚小熊帽子下,一顆滷蛋般光潔的腦袋,我緊張地拉了拉帽檐。

「宋小姐,是快死了嗎?」

好毒的一張嘴。

我怨恨地瞪向他。

並回之以同樣疏遠的稱呼:

「江先生。」

「您的墓園一定會倒閉。」

這個詛咒毫無力度。

他雙手抱胸,表現得毫不在意。

於是我只能緊咬後槽牙,在腦海中拚命搜集惡毒的話。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所以說永遠多長,永遠短暫,永遠……」

久遠的,帶著噪點的模糊男聲。

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接通了電話。

「燦燦,你快點回來,張醫生剛才問起你了。」

我應了一聲後,很快掛斷電話。

不知道江樹有沒有聽出,這是他的聲音。

或許不記得了吧。

畢竟這是我們躲在校服外套下玩鬧時,隨手錄下的。

可我不敢抱有僥倖。

狼狽地閃躲他的視線。

匆匆起身,結束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小學生鬥嘴:

「我現在不想買這裡的墓了。」

「再見。」

05.

或許是怕墓園的老鬼們某天夜裡揭竿而起。

衝進辦公室,撕爛這張漂亮但惡毒的臉。

所以才把辦公室的門設計得這麼厚重。

我推了一下沒推動。

直到把全身的力氣都掛上去。

一隻腳都還沒邁出去。

小熊耳朵被人捏住。

這不止是我的帽子,更是我安全感的來源。

我飛快捂住腦袋,埋怨地看向他。

「你幹什麼?」

或許是我驚慌的表情滿足了江樹的惡趣味。

他竟然嘆了口氣。

態度也和緩起來。

「這麼久不見,一起吃個午飯吧?」

他比高中時強壯許多。

又或許只是我太瘦了。

我被圈在他的身體和門板之間。

鼻息里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呼吸不暢。

上天一定很討厭我。

給我和他相遇的機會,卻不給我能與他相伴的健康身體。

06.

我對江樹是一見鍾情。

那天他穿著白襯衫,作為學生代表站在講台上。

微風也格外偏愛他。

拂過他的衣擺,將那件略顯寬大的白襯衫吹得微微鼓起。

我因為開學第一天就沒穿校服,被教導主任抓到了最前排。

因禍得福,可以近距離看清他。

清俊,清瘦,清冷。

在看到他的那一眼,我已經預見到未來三年,他會有多受歡迎。

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為強。

沒什麼特殊技巧。

全憑臉皮厚。

從早到晚追在他的屁股後面。

好在,這位高冷男神很吃這一套。

高二聖誕節,學校組織鏟雪。

人聲鼎沸里,我第 36 次表白。

「江樹,我今天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你。」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和從前一樣,並沒抱有希望。

可沒想到,他會突然點頭。

「可以。」

這個回答明顯超出我的預料。

我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回過神來。

清醒過來後,我立馬興奮地大跳起來。

在老師看過來的前一秒。

飛快地在江樹臉上印了一個泛著冷意的唇印。

他快速地眨眼。

就在我以為一個吻就是我能在他身上獲得的全部時。

一個溫熱的圍巾落在了我肩頭。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接過掃把,主動承擔起我的值日區。

朋友們調侃他和我在一起時像爹。

那只是他們沒看到,江樹有多愛纏著我,聽我訴說自己有多愛他。

他對感情的安全感很低。

為此想盡辦法在我身邊留下痕跡。

小到一支筆,大到一本書。

他總是打著遺忘的名義,丟在我桌上。

可誰都知道,年級第一的記憶力不會那麼差。

07.

「對不起。」

「我男朋友占有欲很強,會吃醋。」

江樹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定鍵。

整個人驀地頓住。

「剛才的電話就是他打來的。」

「特別粘人。」

「每天至少要查三次崗,」

「如果到時間看不到我,就會生氣。」

醫生每天查三次房。

如果查房的時候沒看見我,那就倒大霉了。

「控制欲也很強,每天吃什么喝什麼都得聽他的。」

每天早中晚都得吃醫院的養生餐。

一點垃圾食品都碰不得。

「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談戀愛就會失去原則。」

「他管著我,我甘之如飴。」

才怪。

醫院像監獄。

生活里只有那個四四方方的窗戶。

無聊又寂寞。

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想哭。

江樹的判斷力一向很強,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可能被他識破。

我只能儘可能地調動快樂記憶,好偽裝成一副幸福模樣。

可像是中邪了一樣,腦子裡怎麼都是他的影子。

「宋燦,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眼神危險地鎖定我。

反正他也沒辦法鑽到我腦子裡,不會知道我想的是誰。

我自信滿滿地抬起頭,義正詞嚴:

「對,我很愛我男朋友,不想讓他難過,所以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江樹沒有反應。

低垂著眉眼。

一瞬間,讓人誤以為他想哭。

我一定是病得太久了。

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江樹那麼驕傲的人,可能出生時都沒有搭載淚腺。

怎麼可能會哭。

我繞開他。

撞開門。

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08.

「燦燦……」

「我的草莓大福呢?」

「你溜出去這麼久竟然忘了我的草莓大福??!!」

我摘掉小熊帽,露出光禿禿的腦袋,昏昏沉沉地栽進被子裡。

「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丁愛愛一屁股坐在我床邊,像是撫摸小狗一樣撫摸我的腦袋。

「有什麼事和姐姐說。」

「姐沒辦法,但姐愛聽。」

丁愛愛是癌症病房的元老級病人。

她從三年前就住進醫院,症狀比我嚴重得多。

但或許是天性樂觀。

同樣的病,別人都躺在病床上連下地都費勁,她卻活蹦亂跳。

「只是遇見了一個曾經的朋友。」

丁愛愛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雙手交疊抱在身前。

「只是朋友……」

「如果真的只是朋友,才不會這麼說。」

「小同志,如實招來,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我苦笑一聲。

「別開玩笑了,我這輩子都快活到頭了,還萌動什麼?」

她笑著拍拍我的肩膀。

「別這麼悲觀,說不定什麼時候奇蹟就來了。」

奇蹟……

八年了我還沒死,難道還不算奇蹟嗎?

09.

「嘔……」

凌晨。

藥物的副作用席捲而來。

病房裡迴蕩著我的嘔吐聲。

黑暗裡睜開幾雙眼。

很快又沉了下去。

這樣的聲音每天都在這個病房裡迴蕩著。

今天是你,明天是他,沒什麼區別。

而在痛苦之後。

我盯著天花板,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胸口酸麻。

在寂寞中又夾雜著恐慌。

就這麼睜眼到天明。

天光微微亮起時,病房裡的那扇小窗像是一幅畫。

窗外是樹影、蟬鳴和鳥叫。

或許是我一夜沒睡,出現了幻覺。

我竟然還聽到了江樹的聲音。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還清醒著,就做起了白日夢。

可那聲音竟然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病房門的小窗子上,一閃而過他的臉。

原來,這不是幻覺。

我以為他會推開門走進來。

緊張得攥緊了被角。

可他就這麼匆匆走過。

我鬆了一口氣之餘,還感到一絲淡淡的失落。

10.

醫生護士們正在交班。

其他病房也有人已經醒了。

我趴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朝外面探出腦袋。

看到江樹站在醫生值班室門口,笑著給一位女醫生遞上早餐。

許醫生是血液病的專家。

年紀輕輕就當上了 S 大醫學院的副院長。

兩個人並肩朝外面走去。

動作親昵。

「那男的又來了?」

丁愛愛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

嚇得我呼吸一滯。

差點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那男的來過很多次嗎?為什麼我之前沒見過?」

「他每次都是早上交班的時候來,那時候你還沒醒呢。」

我盯著他們倆消失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

又問:

「他和許醫生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大機率是男女朋友吧,要不然那男的為什麼總來接她下班?」

想想也是。

江樹那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呢。

只是親眼看見,還是難掩失落。

「那人你認識?」

我想了想才回答:「高中同學。」

丁愛愛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只是同學?」

「他該不會就是那位『只是朋友』吧?這麼可憐?」

都說慧極必傷。

丁愛愛或許就是太聰明了才會生病。

不僅聰明,還很沒情商。

「你看出來了不能委婉點說嗎?」

她翻了個白眼,「我都快死了,哪來那麼多時間委婉。」

我:「……」

雖然話糙理不糙。

但這也太糙了吧。

11.

江樹走後,醫生也剛好查房到我們這間。

他看了眼我的狀態,有些生氣。

「宋燦,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病人?」

「昨晚沒睡覺做賊去了?」

我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

醫生都好像擁有超能力。

我心虛地低頭挨訓。

最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醫院和益生醫療公司建立了合作。

一款剛剛經過臨床試驗的新型特效藥,醫院的病人可以優先使用。

效果不錯,但副作用很大。

我雙手懷揣在胸前,半眯著眼抬頭看他。

沉吟數秒後,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要錢嗎?」

「我可沒有多少錢了,不想浪費在嘗試新藥上。」

說著,還從床頭抽屜里拿出一沓墓園宣傳單:

「正好張醫生幫我看一下,這幾個墓園哪個風水比較好。」

張醫生臉色鐵青。

「宋!燦!」

我一把將宣傳冊塞進被子,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哈哈,我開個小玩笑。」

張醫生深吸一口氣:

「醫療援助,不用你的錢,你就放心吧。」

「給你家人打個電話,之後的幾天可能會比較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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