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人人皆知,和太子爺霍庭川談戀愛,可以得到一筆天價分手費。
但這分手費不是霍庭川給的,而是霍太太出錢。
他們都說我愛霍庭川如命,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哪怕是幫他養情人也願意。
安頓好霍庭川的第一百個情人後,圈子裡的好友打算給他開個破百慶功宴,邀請我參加。
我沒去,而是敲響了霍庭川父親的書房。
「我們打賭,要讓霍庭川十年內成為能接管整個霍家的人。十年之期已到,我輸了。」
「願賭服輸,我該走了。」
1
支票再次放在眼前,金額一千萬。
這是霍庭川給情人的分手費,他每次都打發情人來我這裡領取。
說得也好聽:「我是吃白食的啦,霍家是我太太掌權,錢自然也是我太太出。」
這些年,每一個找到我跟前的女人,都滿面春風。
接過我簽完字的支票,還要甜膩地說一聲:「謝謝嘍,霍太太最是大方。」
大方是出了名的,圈子裡誰不說一句:黎晚棠愛霍庭川如命,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哪怕是幫他養情人也願意。
只是這次,簽字筆還未落下,對面的女子就跪了下來。
「霍太太,我不要錢。」
「錢貨兩清,這麼簡單的道理還不懂?」
這種不要錢,打著愛的名義哭求的,我不是沒見過。
我連眼皮都沒抬,提筆簽字。
「霍太太,求求你給我機會吧。」
「你既然知道我是霍太太,就應該有自知之明。更何況,你和霍庭川分手時就已經談得很清楚了。」
年輕女子眼中噙淚,說一句楚楚可憐也不為過。
「霍太太,我懷孕了,我不想打掉孩子。您也是女人,想必知道女人不易。我本身是很難有孕的,既然有了就想生下來。」
「您放心,我不圖霍家的錢,我只求霍太太能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哪怕霍家以後不認他,我自己也可以養。」
霍老爺子最討厭私生子,當年他搞出些風流韻事,霍老太太孕期想不開,竟從霍氏大廈一躍而下。
30 層,當場殞命。
那時霍庭川 13 歲,嚇得得了失語症,做了大半年的心理疏導才好。
霍老爺子病了五六年才緩過來。
儘管這幾年霍庭川玩得花,但從沒有懷孕的女人。
大概是老爺子的手筆。
「幾個月了?」
對面叫簡楨的女孩面色一白,答:「一個月。」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盯著她平坦的小腹,怔怔出神。
想起那個尚未出世便流產的孩子。
曾經,我也懷過孕,滿心期待。
只不過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簡楨寧願要孩子,也不要霍家一分錢。
是個聰明的女人。
孩子——是女人的希望。
我掀起眼皮,涼涼地看著她,「你確定是霍庭川的?以假亂真,你是知道霍家手段的。」
簡楨漲紅了臉,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我只有霍先生這一個男人,他、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辦公室內一片靜謐。
我閉上眼睛,思索幾秒鐘。
「阿鍾,帶她去檢查,該怎麼做你懂的。」
簡楨走出門後,又突然闖進來。
「霍太太,請您、請您小心潘明月。」
潘明月,我知道。
霍庭川心頭的白月光,無人能比。
我們的情變也是源於她回國。
而近年來他的荒唐行徑,也是為潘明月跟我賭氣。
2
「蘭桂坊 romance,九點,洪家那位專門為我們開的 party。」
霍庭川還是用 WhatsApp 通知我,他說不習慣微信。
其實不用他發,我也從洪卓謙的 IG 上刷到了。
「賀!靚仔御百女!」
我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
近幾年霍庭川越發不像話,公司例會不去,家也不回。
全港大小報的頭條十有八九是他的花邊新聞。
就連娛樂圈的人也都以認識他為榮,乾妹妹一大堆。
辦公桌上的手機屏亮了又熄滅,周而復始。
直至沒電。
內線電話響起:「霍太太再不來,庭川都要喝醉了。」
洪卓謙的聲音裡帶著調侃,有一股暗戳戳隔岸觀火的意味。
「你們好好玩,我就不湊熱鬧了,謝洪公子招待。」
不等他開口,我掐斷了電話。
回到家時,偌大的別墅里,空蕩蕩只有我一人。
我和霍庭川的婚紗照在客廳正中央掛著。
那時,我們臉上笑容燦爛,看向彼此的眼神里皆是愛意。
如今再看,卻格外諷刺。
我認識霍庭川時,十八歲,剛剛考入香港大學。
那時年輕氣盛,看什麼都志在必得,對霍庭川更是一見鍾情。
他坐在天台邊緣抽煙,引得一眾師生一身冷汗。
人人都覺得他要跳樓,連談判專家都驚動了。
只有我,一腔孤勇爬上欄杆跟他坐在一起。
「同學,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啊?」
他扭過頭看我,一愣神手裡的煙燙到手指。
「好啊。」
我承認我是見色起意,也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後來才聽室友說起,他是香港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的公子。
家族中不乏從政從商之人,是掌握港島經濟命脈的家族之一。
但這些我不在乎,他家族的光環跟我要談的這個人無關。
大學四年,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眼看著霍庭川在我的影響下從抑鬱到陽光。
我覺得自己是騎士,騎著白馬腳踏祥雲去拯救愛人。
他抱著我站在維多利亞港的最頂端說:「晚棠,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生死不棄。」
他買下維港最高的大廈贈予我作為定情信物。
但霍家人並不接受我,只說我小門小戶,配不上他。
霍庭川為了娶我,自殺過一次。
他的這份堅持最終讓霍家人妥協。
所以,我們才有了轟動全港的世紀婚禮。
然而這份真摯的愛情終究沒能熬過十年。
算起來,今天是我們結婚六周年紀念日。
愣神間,門開了,一股酒氣襲來。
霍庭川步伐踉蹌地走來,盯著我看。
「你沒去,是不給洪家面子還是不給我面子?」
「我在忙公事。倒是你,很久沒來公司開會了。」
他擺擺手,跌坐在沙發上。
「我去做什麼?公司有你不就行了。」
他又冷笑一聲,嘟囔說:「現在大家都喊我馬仔食拖鞋飯(吃軟飯),唔要緊,吃老婆飯,我吃得心安理得。」
說罷,就閉上了眼。
「你玩歸玩,爸爸生病總要去探望……」
但沙發上的人早已沉沉睡去,沒聽到我的話,更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3
一開始,我是認真把潘明月當成我們共同的恩人。
畢竟如果不是她當年的開導,霍庭川到現在都不可能開口說話。
然而第一次見面,我就感覺到了明顯的敵意。
「霍太太很漂亮,也很有福氣能嫁給庭川。我還以為庭川不會結婚呢,畢竟當年的事情給他帶來很大的傷痛。」
「都已經過去很久了,當年若不是你留在我身邊,我可能……」
二人對視,頗有一種同甘共苦的懷念意味。
我心中警鈴大作,直覺不妙。
果然,只需要一條信息或一個電話,潘明月就能把霍庭川支配出去。
「庭川,曼曼發高燒了,你能送我們去醫院嗎?」
「庭川,曼曼要去新學校不適應,你能陪我一起送她嗎?」
就連她的女兒,都開始改口叫霍庭川「爸爸」。
不久之後,我懷孕了,霍庭川很高興。
他抱著我說:「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他陪我一起產檢,半路接到潘明月的電話。
他走後,我因為一場車禍,驚動胎氣。
給霍庭川撥打無數次電話,都沒能接通。
在醫院裡,是秘書幫我簽下病危通知書。
車禍後三天,霍庭川才出現在醫院。
他抱著安慰我:「棠棠,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電話如魔咒般再次響起:「庭川,曼曼哮喘犯了很嚴重,你能不能送我們去轉院?」
我在一旁聽得清楚,沒忍住開口。
「120 來得更快些,你現在過去怕是也耽……」
話還沒說完,那端傳來哭聲。
「對不起,霍太太,我不應該打擾你們。庭川,你不用過來了,我能處理好的。」
她果斷掛掉電話,也掐斷了霍庭川的理智。
他對我大吼:「黎晚棠,憑你還做不了我的主!你知道曼曼的哮喘有多嚴重嗎?那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你怎麼狠心讓她們孤兒寡母自己去醫院?」
偏愛來得太過突然,人會飄的。
愛的時候轟轟烈烈,你儂我儂。
不愛時也是真的不愛。
霍庭川摔門而去,留我獨在病房。
那個月我沒再看到過霍庭川,倒是有人故意把他的消息透露給我。
潘明月主動加我微信,故意展示她的朋友圈。
十天中,有八天是霍庭川陪著。
照片中,他們像極了一家三口。
我氣得渾身顫抖,失智一般給霍庭川打電話,無一例外都是正在通話中。
他把我拉黑了。
我躺了整整一個月,除了霍老爺子,最關心我的竟然是霍庭川的表姐。
她原本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霍庭川。
但那天來看我後,突然紅了眼眶。
「小月子也很重要,眼淚不值錢,要留著讓他看見。」
好在,時間已經治癒好一切。
我再沒有為霍庭川掉過一滴眼淚。
4
霍宅。
房子很大,傭人多,主人只有一位。
老爺子常在書房練字,我敲門而入,安安靜靜地為他研墨。
「百子千孫。」
四個字完成後,老爺子展開笑顏。
「寫得如何?」
「甚好。」
老爺子是港島書法協會會長,他的字毋庸置疑是好的。
「什麼時候和庭川生個孩子,家裡不能太冷清了。」
到了他這個年紀,想兒孫繞膝再正常不過了。
「爸。」
我停頓一瞬,開口:「我想回京了。」
「那庭川呢?」
我把離婚協議書遞給他看。
「還按當初的協議,十年之期,我願賭服輸。」
當初剛和霍庭川戀愛,霍老爺子就找上了我。
那時的港媒說,我是被培養出來專門勾引豪門繼承人的撈女。
那個年代,人言可畏。
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老爺子自然信媒體的話,他的意思很明確。
霍庭川因母親自殺後患上嚴重抑鬱失語症。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要從一而終,若半途而廢,霍氏財產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我笑著回答:「霍先生,我愛的是霍庭川,從來不是霍家的名聲、地位和財富。」
那時我還不知道潘明月,也不知道,她的離開會讓霍庭川再次有了自殺念頭。
天台的那一刻,我從潘明月手中接過救贖的接力棒。
婚後,霍老爺子對我改觀,用他的話說:「既嫁進來,就是我霍家的孩子,你和庭川在我眼中一樣重要。」
他教我經營管理,教我談判技巧,教我如何在商場立足。
他既是父親,也是老師。
我敬重他。
「我知道,庭川最近太過分,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治他。那個姓潘的女人,一開始就是我打發走的,她心思不純,於庭川不利。」
這件事由他出面最好,打發一個潘明月就是動動嘴皮的事。
但我不願這樣做,不愛便是不愛,糾纏毫無意義。
我要的是一個丈夫,不是兒子。
「爸,我放棄他了。」
當年愛意抵過萬金。
他為我放棄生命,我為他放棄未來,我甘心做他背後的女人,輔佐他成為合格的繼承人。
現在看來我錯了,錯得離譜。
愛,瞬息萬變,我堅持不到底了。
婚姻變成枷鎖,而我亦麻木冷漠。
我不想自己走到霍母那般跳樓的結局。
「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我也不勸你。但你要明白,離婚於你而言弊大於利。從今以後你享受不到任何霍太太的權利和待遇了。」
「我決定好了。」
霍老爺子頓住,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