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自己的視頻號,打算刪除短視頻,銷聲匿跡。
可評論區一個叫小小魚的網友在評論區為我發聲,她瘋狂地私信我,要我不要放棄,讓我看到了回復她的消息。
我在對話框里回了一個?號,很快對方就給我發了好長一串文字。
【林薇,我叫江小魚,是急診科的實習醫生,兩個月前的晚上我接診過你,你還記得嗎?你的事情我一直在關注,我們醫院可以開精神證明,你可以來開一份自證清白,我知道你不是精神病,你說話調理很清楚,也沒有任何精神病人的特徵,我相信你。】
我看著這句我相信你,再也忍不住抱頭痛哭。
我和江小魚聊到了深夜,她也是一個原生家庭腐爛的孩子,她說如果你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麼這個世界也就放棄你了。
我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緩緩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打開房門,把貼在門上的衛生巾一張張扯下,把那些惡臭的垃圾,丟進垃圾桶,把牆上惡毒的咒罵噴上牆漆。
一切都在變乾淨,一切都在變好。
江小魚說:
「雄鷹若是想要翱翔,不拔掉自己的羽毛,如何能獲得新生?雖然新生的過程很痛,可是蔚藍的天空同樣精彩。」
我全副武裝偷偷去了醫院,江小魚幫我內定到了醫院最權威的專家號,檢查結果毋庸置疑。
我找到了對門的鄰居,每天厚著臉皮去求他。
他家有養貓,為了防止貓走丟,他在門口安裝了監控。
他家監控的位置正好能拍攝到我家門口。
我想得到那天揮刀趕走我媽的視頻,視頻里的錄音對我非常有利。
我準備好了一切,決定給他們一個巨大的反擊。
可是在我拿到檢查報告回去的路上,我被我舅舅綁了。
麵包車裡,他惡狠狠地甩了我幾個巴掌。
「小賤人,呸,你媽收了我的錢,還想賴帳,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家。」
我扭動著身子掙扎,卻起不到一絲作用。
我看著散落在地被踩到污穢的檢查報告,看著被車輪壓碎的監控 U 盤,所有的憋屈再也控制不住。
我用力地咬住舅舅的手臂,滿嘴的血腥傳來,他慘叫著用沙包大的拳頭一下又一下地捶我的頭。
劇痛眩暈讓我意識模糊,可是我不能鬆口,我不能輸,我沒有錯。
10
我在醫院醒來,我舅舅把我打成了重傷。
他看我太陽穴凹陷,整個人沒了意識,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他嚇壞了,找了個小巷子就把我從車上丟下。
我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
我的頭部受到了重大的創傷,淤血壓迫著神經隨時能讓我死亡。
鼻樑骨也被打斷,整個人進食都很困難。
我恰好被送到了江小魚所在的醫院,她看到我滿身傷痕的樣子泣不成聲。
「他們怎麼那麼壞,老天爺為什麼不收了他們,他們為什麼不死啊,身為女孩,我們有什麼錯。」
我伸出唯一能動的左手替她抹去眼淚,她緊緊地抱住我,哭得直抽抽。
替我治療的主任醫師聽了我的故事,滿是唏噓。他很震驚,世界上居然有這般惡毒的父母。
虎毒不食子,可我的父母呢,他們在一次又一次地吸自己女兒的血。
主任醫師有感而發地在自己的視頻號上為我發聲,他掏出了為我診斷的精神證明,他診斷我思維清晰,舉止正常,沒有精神病。
高昂的住院費讓我負擔不起。
江小魚拉動身邊的護士朋友為我做了水滴籌連結,裡面寫滿了我的故事,在各大微群,網站轉發。
一時間大家紛紛同情我的遭遇,我再度上了熱搜。
可我媽依舊在賣慘,她靠著賣慘立人設騙取了大量的打賞,她賺紅了眼。
而我在網友們的捐款下成功做了手術,壓迫頭部的淤血慢慢散去,骨折的鼻樑也逐漸痊癒。
三個月後我出院了。
我媽立的人設被網友質疑,她的賣慘不再獲得大量的打賞,不滿足賭博慾望的弟弟又再次借了高利貸。
可是高利貸他根本還不起,為了還錢。
林猛找了幾個混混在小區樓下堵我。
他不允許我破壞他賺快錢的機會。
如果我不再被網友抨擊,不再是網絡上的殺父少女,衛生巾瘋子。
如果我破壞了他辛苦立起來的人設,那麼他的財路就徹底斷了。
我被他們堵在小巷裡,無處可逃。
「林薇,你個小賤人,我說過我早晚弄死你的。」
林猛的巴掌順著我的臉頰而下,火辣辣的疼痛襲來。
「你不是能說嗎?你不是會賣慘找人嗎?你說啊,你去找啊。」
林猛的雙手掐住我的脖子,他眼睛發亮,在黑夜裡異常嚇人。
我死死掐住他的手腕,用力地扭曲著身子,把藏在胸針里的攝像機對向他醜惡的嘴臉。
混混們更不是什麼好人,他們的魔爪伸向我的裙擺,我的胸口。
關鍵時刻警笛響了,我提前報的警,一切都沒有晚,這一次我賭贏了。
警察局裡,林猛還在狡辯,而我取下手裡的微型攝像頭,他醜惡的嘴臉暴露無遺。
他被警察關留守所里調查,我媽又再次找到了我。
11
我回到了春暉小區,看著熟悉的房子,曾經叫作家的地方。
我媽坐在沙發上,她老淚縱橫,死死地抓著我的手。
「小薇,小猛就是跟你鬧著玩的,他根本就沒有惡意的,他還是個孩子啊,你做姐姐的可不能毀了他啊。」
「你到底聽沒聽見?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啊。」
我漫步在這個家裡。
皮質的沙發,熟悉的魚缸,一切都沒有變,包括掛在客廳里的全家福。
我手指划過全家福上被劃花臉的小女孩,轉頭看著喋喋不休的我媽。
「我不會救他的,諒解書我也不會簽的,你死心吧。」
我媽從沙發上跳起,伸手想來打我,我死死鉗住她的手臂,她眼神里露出了懼怕。
「你同樣身為女人,幫著林猛那個畜生這般作惡,你良心不會愧疚嗎?」
「他是你弟弟,不是畜生,我生你養你那麼多年,林薇你就是個白眼狼。」
「你今天要不簽諒解書,要是不幫他,就是在要你弟弟的命!你就是個殺人犯!」
我看著垂垂老矣的媽媽,搖了搖頭,反手掀掉了掛在牆上的全家福。
玻璃破碎,我蹲下撿起照片,把裡面的小女孩撕得粉碎。
「我是殺人犯,那林猛呢,他難道不是嗎?」
「還有你,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眼睜睜地看著他欺辱那些女孩,偷竊孤寡老人,搶劫未成年兒童,你制止過嗎?」
「還是你只會帶著他賭博,帶著他借高利貸,帶著他荒淫無度?你才是那個幫凶,劊子手,你才是把他推進深淵裡的殺人犯。」
我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媽媽,大步流星,不再留戀地走出了春暉小區。
這個曾經我渴望,如今唾棄的家。
12
對門的鄰居突然到訪,她眼中含淚,掏出了一個 U 盤。
那個曾經被汽車壓碎,如今又失而復得的新 U 盤。
我把監控視頻剪輯成短視頻,聯繫了媒體,買了熱搜,監控畫面剛剛發布就直接衝上了熱搜。
視頻里,舅舅掏出的繩子,媽媽的咒罵,弟弟的漠視,都透過未關的房門記錄得清清楚楚。
我媽在網上立起的慈母人設瞬間分崩離析,網友們紛紛對她咒罵。
「原來這才是最終的 BOSS,真是深藏不露啊,死老太婆怎麼那麼噁心。」
「賣女兒給兒子還高利貸,樊勝美她媽來了都得給她磕一個。」
「都新中國了,還裹小腦,婆家靠弟弟撐腰,笑死人......哪個敢和這種家庭結親家。」
「這死老太婆,原來才是兇手,逼自己女兒去賣,她自己怎麼不去。」
「賠錢,博取我的同情,趕緊把刷你的禮物吐出來。」
「 +1 +1 」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些被她欺騙的網友,不停地騷擾著我媽還錢,她不堪重負,深夜才敢出門。
林猛罪證坐實,這些年他罪狀累累,小區里的鄰居們早就對他不滿,好幾個被他偷盜過的孤寡老人紛紛去了警察局舉報他。
他的銀行卡里也收到了好幾筆境外的匯款,涉嫌洗錢。
最終他如實交代,因為自己欠下太多高利貸,聽信了某網友刷流水賺錢的兼職。
結果所謂的流水,是境外的不法分子在洗黑錢。
數罪並獲,他被判處了五年有期徒。
林猛進監獄的那天,我親自到法院去送他。
他面容憔悴,鬍子拉碴,早沒了當初的張揚跋扈。
他遠遠地看到我,開始奮力掙扎。
「林薇,你救救我,姐姐,我不要坐牢,我才 19 歲,你救救我啊。」
「姐姐,我錯了,我該死, 你救救我吧, 求你了, 救救我......」
我冷冷地看著,直到他被特警車帶走。
13
我媽突然就沒了消息,沒有人知道她跑去了哪裡,我也搬了家。
我接到了某衛生巾研發集團的邀約電話。
他們被我的事件打動, 聘請我到他們公司上班, 做系列衛生巾的代言人。
我的生活開始變好, 我再次撿起丟掉的書本,開始考研。
在我考上研究生的那天,我媽突然出現在了我公司的門口。
我捧著錄取通知書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她突然衣衫襤褸地撲跪在我面前。
「小薇, 媽錯了, 媽對不起你啊,我現在走投無路, 你舅舅那些親戚都趕我走, 都不願意收留我。」
「我現在無依無靠,無家可歸了,你看在生你養你的份上, 給我養老吧。」
同事們的目光紛紛探究過來, 我毫不畏懼地踹開她抓住我褲腿的手。
「李淑芬, 兒子才是養老的,丫頭片子賠錢貨,能有什麼用?你啊還是好好等你兒子出來給你養老吧。」
我媽臉上有些不可置信, 她蠕動了幾下嘴唇。
「我可是你媽啊,我現在都活不下去了,林薇, 你難道要當不孝女嗎?」
我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她,冷冷開口。
「活不下去, 那你就去死啊。」
我轉身離開, 李淑芬還想再追,可我的同事們紛紛給她攔下。
「你就是李淑芬啊, 那個賣女求榮給兒子還高利貸那個?」
「哎哎哎......別跑啊, 我給你拍個特寫, 明天就讓你再上一次熱搜。」
我的故事, 整個公司集團都知道,同事們除了為我鳴不平以外,從沒有帶有色眼鏡看我。
那些讓人難以啟齒的生理期, 衛生巾,在這裡成為了工作, 成為了業績目標。
而我的工作目標就是讓業績一次次突破新高。
讓自己在和集團簽約時, 能提出為我自己代言的系列衛生巾降價。
女性的生活必備用品不應該被惡搞, 被用來強制消費。
冬去春來, 我媽賣了春暉小區也沒還清弟弟欠下的高額債務。
她在高利貸催收的折磨下東躲西藏,最後不堪重負跳了四江大橋。
人被救援隊撈上來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留下一塊好肉, 全被魚給啃食了。
而林猛,聽說在監獄裡嚴重鬥毆致人重傷,如今被加判到了十年有期徒刑。
初春的風吹得有些寒冷, 我裹了裹身上的風衣,行色匆匆地走在下一場簽約會上。
路邊的銀杏樹抽出了翠綠的萌芽,我的新生活也奔湧向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