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舟沒理會楊景,而是靜靜地看著我,不置可否。
幾秒後,他平靜地開口:「許寧,你真的有事嗎?」
我心下一跳,穩住聲音:「嗯,排練。」
漫長的三秒過去。
許鶴舟垂下了眼眸,淡淡道:「好。」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大概真是冷風吹多了,現在更難受了。
08
到了排練廳,楊景也不裝了。
擰開一瓶啤酒就給我遞過來:「你小子有事啊,和許鶴舟吵架?」
「看上同一個Omega了?兄弟變情敵?」
我接過啤酒就往嘴裡灌,「切,Omega有什麼好的,非得喜歡Omega嗎?!」
「你喜歡A?!還是beta?」
楊景立馬做了個抱住自己的姿勢,上下打量我:「你該不會看上我吧?!」
我翻了個白眼:「沒有!我喜歡才不管什麼性別。」
後面幾個字我越說越小聲,楊景只聽見了前面倆字。
「沒有就好。」楊景拍了拍我的肩膀,
「本能的力量是無法抗拒的,你說倆AA易感期怎麼熬啊?打架啊?」
「不過你怎麼還不分化?該不會分化成個小O 吧?」
原本是想離許鶴舟遠一點清凈清凈,沒想到在楊景身邊,更煩了。
我更沒有心思和他討論什麼易感期怎麼熬。
世界上那麼多AA戀,也沒見得人家不能熬。
我喝下最後一口啤酒,站了起來。
「滾吧,老子全校最A。」
09
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
宿舍樓下已經沒有幾個人,所以有的人站在那裡就格外顯眼。
比如許鶴舟,和他面前那位紅著臉的人。
美術學院的楊歌,s級Omega,信息素是蜂蜜味兒的。
香香,軟軟。
大概沒有幾個Alpha能抵抗得了。
我平常對他印象也挺好的,此刻卻突然覺得此人格外刺眼。
尤其是他遞給許鶴舟一個禮盒,許鶴舟皺了皺眉,還是收下了的時候。
許鶴舟從不亂收Omega的禮物。
腦子裡驀地響起楊歌說的那句「本能的力量無法抗拒」,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換了後門上樓。
等許鶴舟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躲進了被窩。
「寧寧,睡著了嗎?」
許鶴舟走到我床邊,輕聲道。
我合著不自覺跳動的眼皮,沒有回應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許鶴舟熄了燈,上了床。
我睜開眼睛看,許鶴舟的桌子上,沒有那個禮盒。
大概是挺寶貝,收起來了。
也好,我和許鶴舟大概真的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更加早出晚歸,儘量不碰上許鶴舟。
逐漸地,我和許鶴舟處成了不見面的室友。
我和他的關係空前降到了冰點。
這天下課,楊景約我去排練。
校園音樂節在即,我們是主力樂隊,當然得抓緊。
只是這幾天我頭昏腦脹,今天更是忽冷忽熱,所以拒絕了他。
楊景湊過來,在我身上聞了聞,一臉疑惑:「你是不是又喝酒了?身上真的一股酒味兒啊。」
我一把拍開他的頭,覺得他貫會胡說八道的:「滾啊。」
結果回宿舍的路上,自己也聞到了朗姆酒味兒。
真是見鬼了。
10
我終於發現自己不對勁,是在宿舍。
平常跑十公里我都不在話下,今天只走了幾百米,便冒了一身虛汗。
全身忽冷忽熱,有什麼感覺呼之欲出。
別是甲流了。
想到隔壁宿舍同學甲流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立馬收拾了身份證,準備去醫院。
剛開門,我就撞上了拿著鑰匙的許鶴舟,臉色很冷。
我愣了愣,靜靜地從他身邊走過,卻在下一刻,倏然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許鶴舟垂著眼睛,像是煩躁透了,語氣很頹廢:
「許寧,你沒必要為了躲我,天天這樣。」
心臟驀地沉了一下,像是被戳破心事,可我依舊嘴硬道:「我沒有。」
「你沒有嗎?!」
他擰著眉,像是極力想壓住火氣,但沒壓住,最後咬著牙道:「我一回來你就要走,每天神出鬼沒,和別人言笑晏晏,對我就是一張臭臉。」
他頓了頓,抬頭看我:「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本來全身發熱,聽到這些話火氣和委屈更是上來了。
這半個月因為遠離許鶴舟帶來的失眠焦慮,光怪陸離又難以啟齒的夢本就讓我自我厭倦。
如今許鶴舟的態度,更是讓我難以忍受。
過往的情緒累計終於在頃刻爆發。
顧不上面子,我一把甩開許鶴舟,對著他吼道:「那你呢!你輸了大冒險就來找我打趣兒,耍我就這麼好玩兒嗎許鶴舟!」
明明就是他的錯,若不是他讓我變得這麼奇怪,我又怎麼捨得和他鬧情緒。
我越說越委屈,「你耍我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虧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
許鶴舟像是沒有想到我會這種反應。
一時愣在了原地,一臉蒙的樣子。
幾秒後,我聽見他說:「什麼大冒險?」
11
還裝蒜!
我正要與他大幹一場,卻突然血氣上涌,腦子裡變成了一團漿糊。
雙腿一軟,我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許鶴舟察覺到了我滾燙的體溫,語氣一下變得很著急:「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他伸手要探我的額頭。
「別碰我。」
我下意識躲了躲,卻沒躲開。
許鶴舟的手不僅放在了我的額頭,還從領口探入了我的胸口。
溫熱的手在我胸膛上成了舒服的降溫劑,可這畫面衝擊力實在太大。
我腦袋轟地一聲,覺得燒得更猛了。
「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你生病了,還跑去喝酒,身體不要了嗎?!」
許鶴舟皺著眉訓我,轉身拿了外套,橫打把我抱了起來。
我昏昏沉沉,想反駁他我根本滴酒未沾,卻再也沒有力氣。
可能是燒昏了頭,我居然聞到了草莓蛋糕的味道,還是從許鶴舟身上發出來的。
意識越來越模糊……
接著像是不受控制般,想離草莓蛋糕近一點……
想吃……
「我想吃草莓蛋糕。」
我情不自禁地靠近許鶴舟的後脖頸,胡亂一頓蹭,被許鶴舟強行掰著頭制止了。
「寧寧,乖一點。」
「我不乖,我要吃草莓蛋糕……」
我一把拍開許鶴舟的手,尋著草莓蛋糕香氣,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然後,就不知道然後了……
……
12
「他不是感冒,是分化了。」
迷迷糊糊間,一道嚴肅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周遭消毒水的味道太刺鼻,讓我很快分辨出自己是在醫院。
「怎麼會……」
是許鶴舟的聲音,他把我送來醫院了。
「什麼怎麼會?」醫生的語氣帶上了責備,「早就該來醫院了,都已經造成信息素紊亂了。」
「Omega剛剛分化的時期是最危險的。」
Omega?
我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我居然分化成了Omega?!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腦袋裡眩暈的感覺還很明顯。
可後頸的抑制貼,和淡淡的朗姆酒味,代表著Omega的天藍色病房,都在告訴我事實就是如此。
還來不及思考太多,醫生的話又從帘子外面傳進來:
「你是他的Alpha嗎,釋放一些信息素安撫他,他會舒服一些。」
房間裡突然陷入安靜。
幾秒後,許鶴舟的語氣帶著不確定。
「醫生,是不是搞錯了,預測報告上他也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醫生打斷了,「預測報告也有不準的時候,你到底是不是他的Alpha,不是的話喊家屬來啊。」
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我和醫生一樣,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感覺一顆心被高高拋起,懸而將落。
可許鶴舟沉默了許久。
我壓下心裡很明顯的酸脹感,忍住頭暈想要拉開帘子向醫生解釋。
手剛抬起,就聽見許鶴舟的聲音。
「我是。」
13
帘子突然被拉開的時候,我的手還伸在半空中。
腦子裡迴蕩著不確定的兩個字,我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醫生低頭摸了摸我的體溫,確認了我的信息。
「醒了就回家休息吧,這幾天就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了。」她寫著病例,繼續叮囑,「信息素紊亂,這次能不用抑制劑就不用抑制劑。」
說到這裡,她突然挑了挑眉:「都是成年人了,讓你的小A陪你過發熱期。」
醫生的話簡直勁爆。
我下意識往許鶴舟方向看去,四目相對,驀地就熱了臉。
……
還好,一上車,我就因為體力不支睡暈了過去。
避免了一些尷尬。
這該死的分化,原本我可是跑十公里選手啊!
我睡得很不安穩,夢裡一會兒是許鶴舟對著我笑,一會兒又和別人牽著手從我面前走過。
直到車穩穩停下,我才意識混沌地醒來,身上蓋著一條薄毯。
是許鶴舟替我蓋上的。
車窗外是個陌生的封閉場所。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駕駛座:「許鶴舟,這是哪裡啊?」
許鶴舟解開安全帶,又傾身替我解開,帶過來一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應該是許鶴舟信息素的味道。
可太淡了,我一時間分辨不出。
看著他的後頸,我莫名好奇起許鶴舟的信息素味道。
他分化這麼久,一直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信息素。
怕是不太好聞的,我也就沒問過。
「新買的房子,沒有人住過,不會造成信息素混亂,適合你過發熱期。」
許鶴舟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瞬間愣在原地。
我們才大二,他就新買了一個帶車庫的房子??
為什麼我整天還只知道吃吃喝喝啊?!
許鶴舟看著我發愣,像是想到什麼,補充道:「叔叔阿姨去旅遊之前讓我照顧好你。」
我心下一怔,那麼一點不可察覺的欣喜瞬間就沒了。
原來是這樣,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從來都是家長們的好孩子,照顧我也只是不想辜負長輩而已。
剛才說得那句「我是」,也只是為了應付醫生吧。
情緒突然不受控制,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我不要你陪!」
「你送我回家。」
「那你要誰陪。」許鶴舟垂下眼眸,語氣又冷又輕,「楊景嗎?」
「什麼啊?」關楊景什麼事!?
他突然俯下身握住我的肩膀,香甜的草莓蛋糕味瞬間撲鼻而來。
僅僅幾秒,我就像是置身於草莓蛋糕海里。
一下子腦子變得暈乎乎的,後脖頸也隱隱發熱。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一個Alpha,居然是草莓蛋糕味的!
原來那天我吃的草莓蛋糕,竟然是許鶴舟的信息素?!
「許鶴舟,你的信息素……」我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對不起,我沒控制好自己。」
許鶴舟立馬鬆了力氣。
他像是真的在道歉,可草莓蛋糕的香氣,卻越來越濃郁。
他語氣很軟:「寧寧,你可以和我生氣,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好嗎?」
蹲下身子仰頭看我,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像小鹿。
我撞進他又黑又亮的眼睛裡,似乎什麼都聽不清了。
只想靠近這一顆草莓蛋糕。
可我不行。
心底湧起焦躁不安的情緒,我咬了自己的手。
後背突然撫摸上一雙大手,輕撫著,緩解我的焦慮情緒。
許鶴舟的聲音無限蠱惑:「寧寧,我讓你咬,好不好?」
14
五天後。
我從許鶴舟家裡逃跑了,趁著他出門買飯的時間。
發熱期結束,人清醒是一瞬間的事。
這幾天做的亂七八糟的事更是一瞬間浮現在腦海。
我覺得沒臉見人了,至少無法見到買飯回來的許鶴舟。
剛進了宿舍,就碰上楊景搬著行李從Alpha的寢室里出來,還一臉喪氣。
這傢伙不會是被退學了嗎?!
「楊景,你要退學了嗎?!」
我跑到他面前,關心道。
「才不是!我替許由搬的。」他撓了撓耳朵,「他原本不是Beta嗎,突然分化成了Omega,自然不能和我一個宿舍了。」
楊景的語氣怪怪的,但我沒有心思去探究。
只把那句「不能住一起」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