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還沒開始,陸續有其他同學進了教室。一見沈書屹,他們頓時興奮地圍了上來。
同學 B 問:「沈書屹,你最近怎麼沒來上學呀?」
「身體不太舒服,休息了幾天。」
同學 A 一臉擔憂:「怎麼不多休息幾天?能撐得住嗎?」
從我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到同學 A 的臉上有一抹紅暈。
不是,你臉紅什麼啊!他也是 alpha!
沈書屹仿佛是沒有意識到同學 A 的不對勁,淡定地回答說已經好多了,說罷還對他笑了一下。
這一笑不要緊,同學 A 直接腦補黑森林蛋糕味的美麗 omega 對自己一笑生情,信息素都忍不住漏了出來。
聞見信息素味,沈書屹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變臉。
他劍眉蹙起,低斥道:「收一收你的信息素。」
沒想到同學 A 更興奮了:「你能聞見我的信息素!你果然分化成 omega 了!」
他說的聲音很大,幾乎全班同學都聽到了。
前幾天剛剛被動經歷過情熱期,此時聞到 alpha 信息素令我有些不適。
理智告訴我應該先出去避一避。但我看不得沈書屹被誤會。
於是我擋到沈書屹身前,對著同學 A 高聲說:
「你是不是想 O 想瘋啦!alpha 也能聞見信息素!」
然後轉過頭,問沈書屹:「你是分化成 alpha 了對吧?」
沈書屹靜靜地看著我,什麼都沒說。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沈書屹的沉默,在其他同學眼裡無異於是對自己 omega 身份的默認。
教室里響起了各種嘀咕聲。
「他竟然真的是 omega?」
「我們學校不招收 omega,他是怎麼入的學?」
「也有可能是分化得晚?不過這樣就得退學了吧……」
沈書屹靜靜地聽著這些並不善意的言論。
等嘀咕聲漸漸平息,他坦然地說:
「omega 吃你們家大米了?隨意散發信息素臭到你們了?和你們早戀耽誤你們學習了?」
這簡直是越描越黑,我暗地裡捏他的手想讓他停下。然而沒用。
他繼續說:「沈家給聯盟總校和各分校捐了數十棟教學樓,包括在座各位現在用的這一棟。」
他看向我,眼裡好像有一絲溫柔。
「我們沈家的 omega 來聯盟總校上學,也不過分吧?」
我看著他,目瞪口呆。
不是,大哥你什麼意思啊?
07
沈書屹的這番話很快被傳開,大家都知道了聯盟總校有個叫沈書屹的 omega。
還是黑森林蛋糕味的。
甜美又囂張。
他吸引了全部的關注,再也沒人注意一個翹課打工把自己脖子扭傷的普通 beta。
這麼張揚,實在不符合他平時冷淡低調的作風。
放學後,我問他:「你故意的吧?」
「我又沒說錯什麼。」他不以為意。
他是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
我一把薅過他的腦袋,湊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
「這位沈家的 omega!你知不知道聯盟總校不收 omega?你會被退學的呀!」
被我用手扣著頭,沈書屹的氣勢軟了下來:「不會的……我爸媽提前和校領導打過招呼。」
他的耳根變得通紅。
我猛地把手鬆開。
他分化得太晚,而我偽裝得太久。我們都早已習慣了 beta 間純潔坦蕩的友情。
而現在他分化成 alpha,我 omega 的身份也已經暴露,好像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些溫柔,甚至會因為我的觸碰而臉紅。
我搞不懂,他現在面對我的時候,究竟是在看一個櫻桃味的 omega,還是在看與他相交多年的陳映南?
08
當然,在別人眼裡,我們仍是最好的朋友,不帶一點雜質的那種。
當一個 alpha 讓我幫忙給沈書屹送情書的時候,我更是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回到教室,沈書屹不在。
擔心被別人看到,我把那封情書暫時放到了我的桌洞裡。
那封情書是粉色的,上面還有一個蕾絲蝴蝶結。
很符合直 A 對 omega 的想像。
沒想到沈書屹竟然會收到這樣的情書。
我有點出神,手不自覺地摩挲著這個精緻的信封。
——直到被猛地奪走。
「這是什麼東西?」沈書屹緊緊地攥著信封,語氣很嚇人。
「這是……情書啊。
」我被他搞得有點蒙。
他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壓低聲音問我:「你暴露了?」
啊?
哦。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誤以為這是我收到的情書。
我解釋道:「其實這是別人送給你的情書,我只是幫他送過來。」
方才黑雲壓城般的壓迫感一下子消散,沈書屹肉眼可見地鬆弛了下來:
「早說嘛。嚇我一跳。」
說罷就把皺成一團的情書扔到了身後的垃圾桶里。
此刻的沈書屹就像一隻解除戒備的大貓,讓我忍不住逗逗他。
「哎,我說,」我戳戳他的胳膊,「你就不問問是誰給你的?就不好奇裡面寫了什麼?」
「沒興趣。」
「萬一是個甜美小 O 想和你搞 OO 戀呢?」我壞笑。
沈書屹一臉無奈地看著我,大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別胡思亂想。」
09
第二天,我被那個 alpha 堵在了小樹林。
「那封信,你到底有沒有親手交給沈書屹?」他惡狠狠地問道。
我絲毫不慫:「當然給他了!」
雖然轉手就被他扔掉了。
「不可能!他到現在都沒有聯繫我!」他暴怒,「我明明在信里寫了我是興茂藥業的繼承人於興!」
我反應了一會兒,終於有了點印象。
興茂藥業是聯盟家喻戶曉的大集團,幾乎壟斷了 alpha 和 omega 的特需藥。
而興茂集團的掌權人,也就是於興的父親於宇,更是權勢滔天,有望進軍聯盟權力中心。
他立場鮮明地主張 alpha 就該有 alpha 的樣子,omega 就該有 omega 的樣子。
若是知道了自己引以為傲的 alpha 兒子喜歡上了另一個 alpha,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忍不住笑出來。
這在於興的眼裡簡直就是對他表白失敗的嘲笑。
他惱羞成怒,揚起巴掌就要朝我的臉打下去——
「啪!」
於興的手被狠狠地拍開,發出脆脆的響聲。
是沈書屹來了。
「書屹!」於興看到沈書屹,兩眼放光,絲毫沒管自己被拍腫的手背。
他激動地說:「和我在一起吧!」
沈書屹正在檢查我有沒有被傷到,聞言終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誰?」
「我是於興呀!」他偷偷瞪了我一眼,又一臉殷勤地衝著沈書屹說,「你有沒有看我給你寫的情書?我是認真的!」
「看了。忘了。」沈書屹鎮定而又冷淡。
於興還不死心:「我信息素等級超高的!你肯定會滿意!」
而沈書屹沒有給他哪怕一個眼神,攬過我的肩膀就走。
與於興擦肩而過時,只留下淡淡的一句:
「滾遠點。」
10
後來於興又來糾纏,甚至試圖通過釋放信息素令沈書屹被動進入情熱期。
後果是被暴怒的沈書屹揍得血濺當場。
被家裡派來的人抬走時,於興揚言:「沈書屹!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沈書屹不後悔,他只是後怕:
「還好他是把我誤認成 omega。如果是一個真正的 omega 遭遇這一切,恐怕一輩子都會被毀掉。」
他注視著我,眼裡是真切的擔憂。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想說的其實是,還好我沒有暴露,不然被毀掉的會是我陳映南。
沈書屹和於興不一樣,哪怕分化成了 alpha,他也是很善良的 alpha。
惡劣的 alpha 把 omega 看作慾望的客體,善良的 alpha 把 omega 看作需要保護的弱者。
但這也並沒有讓我開心。
我搖搖頭,篤定地和他說:
「你不用太擔心我,我永遠不會被毀掉。如果被強制標記,那我就去清洗標記;如果清洗不了,那我就摘除腺體。
「幸運有幸運的活法,不幸也有不幸的活法。能把身份一直瞞到現在已經很幸運了,但我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運氣上面。
「就算以後遭遇不幸的事情,我也會盡我所能,努力地好好過完這一生。
「我才不會放棄我自己呢。」
聽我說完這番話,沈書屹的眼裡又有了光彩,他剛想說什麼,我忙補充道:
「你千萬別說什麼我和其他 omega 不一樣!omega 本就不是只能被保護的嬌花。」
「不是的,」沈書屹搖搖頭,專注地看著我。
「我只是想說,不愧是陳映南。」
11
那天和沈書屹聊完之後,我的課桌上就總是出現黑森林小蛋糕。
有時候是切角,有時候是圓圓的一小個,但無一例外上面都綴滿了小櫻桃。
連續吃了五天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沈書屹你怎麼回事啊?」
「怎麼了?」他遞給我一張紙巾示意我擦一下嘴角,「你不愛吃?」
「不是我愛不愛吃的問題!我就算愛吃你也不能天天給我買吧?」
他笑了:「那我明天給你買別的口味?」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努力用平和的語氣說:「不用。我是說,你不用給我買東西呀。」
沈書屹不以為意:「這有什麼用不用?想買順手就買了。」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沈書屹,你不用因為我是 omega 就對我特殊對待啊。
我知道有些紳士的 alpha 會對所有 omega 都特別好。
但是,比起成為萬千 omega 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個,我更想一直做沈書屹的朋友。
至少朋友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人。
很奇怪。
明明剛剛吃過甜甜的蛋糕,內心卻是酸澀的。
沈書屹看我表情不太對,一下子亂了陣腳,連忙說道:
「你別不開心呀,你實在不想要的話,我之後就不買了!」
我剛想說什麼,就被進來教室的班主任打斷了:
「同學們安靜一下!宣布一個重要消息!」
班主任拿出一沓材料,示意班長分發給眾人,接著說道:
「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體檢了,今年的體檢內容比往年多了信息素等級檢測。因為易感期會對信息素等級的判定產生影響,所以易感期和體檢時間撞車的同學提前跟我提交延期體檢申請。」
在我聽到「信息素等級檢測」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大事不妙。
信息素檢測不光能檢測出信息素的等級,還能檢測出第二性別,寫等級的時候也會對第二性別加以註明。
雖然第二性別不會影響升學,但學籍影響升學。
如果因為 omega 身份被學校退學的話,我的學籍就沒了。
「於興這個混蛋!」一旁的沈書屹捏著剛發下來的材料,忍不住罵了出來。
我這才看到,這張介紹體檢改革的材料上,赫然寫著【檢測儀器贊助商:興茂藥業】。
好嘛。
原來於興是個得不到就毀掉的瘋子。
12
第二天,罪魁禍首於興自己找上門來了。
「喲,讓我看看是哪個 omega 還賴在聯盟總校不走啊?」
他臉上的瘀青還沒有散去,此時在我們教室後門探頭探腦,活像個小丑。
見沒人搭理他,他不依不饒,繼續提高了音量喊道:「非得讓學校把退學通知書拍到臉上才死心嗎!」
「是不是想讓我把巴掌拍你臉上?」同學 A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於興背後,嚇了他一跳。
「關你什麼事!」於興對著同學 A 叫囂。
「要不是你們家整什麼信息素等級檢測,我也不用費勁巴拉去申請延期體檢!」同學 A 憤憤地說。
於興冷笑一聲:「我看你是信息素等級太低,怕檢查出來丟人吧!」
聽了於興這話,同學 A 哈哈大笑:
「哈哈你可別逗了!藥罐子 A 也配提等級?誰不知道你於大少是靠自己家裡的藥把等級從 D 提升到 A 的?」
於興被氣到跳腳,當場就想釋放自己的 A 級信息素來壓制同學 A。
卻不想同學 A 也不是吃素的,當即拿出一塊抑制貼糊在於興的後頸上,老鷹捉小雞一樣把於興拎走了。
觀摩完全程的我忍不住對沈書屹說:
「你別說,同學 A 人還挺好。」
原本一直埋頭寫東西的沈書屹猛地抬起頭,警覺地看著我。
「我看他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哎可惜了你不是 omega。」
意識到我是在逗他,沈書屹鬆了口氣:「別鬧。」
「你寫什麼呢?」這幾天經常看他埋頭寫東西,從昨天知道體檢要測信息素等級開始就更是投入,連上課時間都在寫。
「讓學校取消性別限制的提案和倡議書。」
「啊?」我直接驚呆,「沈書屹,你以前不是這麼天真的人啊。」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之後你就知道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這個動作在 AO 之間其實有些過界,但我並沒有制止他。
「放心,絕對不會讓你被退學的。」他壓低聲音,但是很篤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