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又敏感,漂亮又脆弱。
看到這裡我不禁落下淚來。
難怪導演說我氣質絕佳,這劇本里的江生仿佛就是照著我那悲慘的人生寫的。
「你這個小孩怎麼還哭了?」
江明琛柔軟的指腹抹過我的眼角,我慌亂躲開,導演哈哈一笑:
「要的就是這種易碎感!」
劇本里江生最後被大他三歲的江明收養。
「江生,按道理來講你該喊我叔哩,不過你喊我哥就行了。
「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哥有的是力氣幹活,你就安心讀書。」
江明臉上燦爛憨厚的笑深深抓住了江生的心。
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般難以抑制地迷戀上了江明。
吻戲開始於已上大學的江生某日回家,看見江明正躺在涼蓆上安然入睡。
思念如層層疊疊的潮水將江生的理智捲走。
他輕步上前虔誠地吻在了他哥哥的唇上。
這是我和周明琛的第一場吻戲,也是我的初吻。
我紅著臉青澀地吻了上去,嘴唇顫抖,舌尖蹭過,周明琛長長的睫毛顫動著。
導演一聲大喊:
「Cut!謝安然再找找感覺!」
「小朋友,你舔棒棒糖呢?」
紅色瞬間燒了我滿臉。
我看見周明琛嘴唇上晶亮的口水印子感覺腦子都要炸掉了。
我不停地彎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周老師,我、我下一條一定過!」
我憋著一口氣卻連續 NG 了十次。
導演大發雷霆,而周明琛的上唇已經被我親得紅腫。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周明琛將我護在身後對導演說:
「小然第一次拍這種戲不會很正常,我回去跟他練練。」
晚上我敲開了周明琛的門,昏黃的燈光里我被他吻得喘不上氣。
周明琛的大拇指揩過我的唇瓣,語氣裡帶著細碎的笑意:
「傻瓜,接吻要記得呼吸啊。」
他拿過劇本給我講戲,我卻像被蠱惑了一般盯著他的唇發愣。
直到他抬頭看向我,我才如觸電般躲開視線。
「現在你來試試,這場戲其實不用那麼多技巧。
「當時江生心裡是帶著一種害怕被哥哥發現自己感情的背德感,所以他吻得小心虔誠又帶著巨大的興奮。
「你代入到江生的角色,把握住這種心理。」
周明琛注視著我,眼神清明不含一絲曖昧,可我的心卻在怦怦直跳。
這種背德感似乎也在我心裡產生了。
我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不敢泄露我的一絲情愫。
8
周明琛對我很好,除了養母很少有人對我那麼好。
我沒有公司,他給我介紹合適的經紀人。
把我的大小事務包攬,在演戲上毫無保留地給我指導。
我吃著飯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下。
看見他慌亂的眼睛我開始渴望,渴望他真的是我的哥哥,這樣我就有了一個家。
我向他傾訴我的苦痛,他二話不說借了我幾十萬讓我拿去給養母治病。
我對他的感情像江生一樣變了質。
一場親密戲後,江明琛在我身後沒動。
他的手指輕捻著我的後頸摩挲,嗓音低啞:「這顆紅痣很漂亮。」
我回望他的眼睛,他的眼裡是絲絲的纏綿情動。
我想這場動心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卻忘了我們只是在演戲。
我對他的感情伴隨著戲裡江明無奈的一句「我也愛你」達到頂峰。
我越來越貪戀周明琛握著我手的溫度。
在一次次耳鬢廝磨中,我們的心跳仿佛連接到了一起。
「小然啊,演戲要出戲,不然要吃虧的。」
導演告誡的話響在我耳邊,可周明琛看向我時帶著熱度的雙眼又怎會作假呢?
我並非沒有出戲,我只是喜歡上了戲外的那個人。
我們在戲外接吻、擁抱、牽手,他貼近我的耳邊說些調笑的話語。
這難道不是愛情?
故事的高潮發生在江生和江明不被世俗所容的感情被發現。
江生堅決捍衛,江明卻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他說:「我要去娶媳婦啦,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段感情真噁心。」
江生帶著被愛人狠狠背叛的心負氣去了外地工作。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才知江明根本沒有結婚。
江明一直認為是自己耽誤了江生的前途,受不住壓力服藥自殺了。
只留下一張字條:
【對不起江生,都是哥哥害了你。】
江生捧著骨灰徹底崩潰。
我也在片場泣不成聲。
電影終於殺青,我卻還癱坐在地上沉浸在那種情緒里久久不能脫離。
我麻木地望著地面。
導演誇我演得神了,可又有誰知道,在這一天,我真的失去了至親。
我被周明琛帶回了房間,他把我裹在被子裡抱著我良久。
沉默、沉默,卻又有曖昧的氣氛升騰。
我像一支快碎掉的琉璃瓶。
我沒了養母,此後你便是我最親的人。
我顫巍巍地吻了上去:
「我喜歡你,不是喜歡江明,是喜歡周明琛。」
我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世間最後一根愛我的稻草。
他卻怔住了,眉心在我眼前蹙了起來,我不禁發抖。
「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我只是把你當弟弟。」
我顫抖著嘴唇,眼裡的淚將落未落,聲音好像一把破銅鑼:
「你會和弟弟接吻嗎?」
「如果讓你產生了誤會,那都是拍攝需要,感情是可以演出來的。」
他的聲音依然溫和,卻讓我如墜冰窟。
一滴淚落下,緊接著是更多的淚。
我狠狠推開了周明琛,將自己埋進被窩。
滿屋子都是我壓抑的嗚咽聲。
良久的沉默後,他輕聲說:
「對不起,但我們該出戲了。」
9
第二天一早節目組就派我們去幹活了。
可能是被昨天的熱度震撼住了,導演毫不猶豫地就把我、周明琛和蘇洋分到了一組。
這次的任務是去采蜜。
我們三人穿上白色的防蜂罩,一路上我都跟他倆講著如何采蜜。
我小時候經常在各家幹活,對於這些農活多少都知道點。
這次節目裡的我可謂是如魚得水,憑藉著展示的各種技能狠狠地漲了一波粉。
自小當慣小少爺的蘇洋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在一邊抱住我的胳膊吱哇亂叫。
周明琛在一旁黑了臉,挑眉笑眯眯地對蘇洋說:
「這麼害怕還是回去吧,我跟你謝老師就能把任務完成。」
昨天還在嘲諷我的彈幕今天完全變了味:
【周影帝這是醋了吧,我要笑死了。】
【周哥你別這樣笑,我害怕。】
【密集恐懼症犯了,謝安然真的好強,我要是在現場估計要尖叫了。】
我可不管他倆之間的暗流涌動,拿著刮刀就開始刮蜜蠟。
他們倆一個被讓我叫去掃蜜蜂,一個則去攪蜂蜜。
「啊,我被蜇了!」
蘇洋突然叫出了聲,一臉哭包樣跑來找我:
「安然哥,好疼。」
「蜇哪了?」
我關切地看著他,他指指腳踝,委屈地說:
「對不起哥,我穿的襪子太短了。」
周明琛在旁邊嗤笑:
「小年輕就愛穿船襪,這下好了,被蜇了。」
我瞟了眼周明琛,我記得他以前也不是這樣愛諷刺的人設啊。
溫暖又體貼的大哥哥不是他最擅長的嗎?
看著蘇洋委屈巴巴的樣子,我對周明琛揚了揚頭:
「周老師,我帶他回去擦點藥膏,這裡你先弄著吧。」
沒想到周明琛把刷蜜蜂的刷子一放,面無表情地長「啊」了一聲。
「怎麼了?」
「我也被蜇了,我也得回去擦藥。」
我狐疑地看了眼他腿上被叮的小包,怎麼也沒想出來周明琛一身長褲長襪是怎麼有蜜蜂鑽進去的。
【安然臉上的表情笑死我了,他想破頭都想不出來是周哥自己把褲子提上去被蜇的吧哈哈哈哈。】
【前一秒剛嘲諷別人,下一秒直接為愛獻身,不愧是影帝,我服了。】
【你就醋吧,誰醋得過你啊周哥。】
10
我握著蘇洋的腳踝小心把刺挑出來。
「好了,我去兌點肥皂水,你等會把傷口洗洗。」
正準備走,衣角卻被拉住了。
只見周明琛也學著那淚眼汪汪的作態看我:
「安然,我也要你幫我挑。」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甩給他一盒針:
「周老師這麼大人了,挑刺都不會嗎?」
周明琛把後背衣服一掀,聲音可委屈了:
「背後也被蜇了,摸不到。」
直播螢幕上彈幕瘋狂刷新:
【老男人裝嫩,我要笑死了家人們,這就是求偶嗎?】
【小綠茶蘇洋都無語了哈哈哈哈哈。】
【爭寵唄,誰爭得過你們啊?】
【謝安然內心 OS:帶了倆活爹。】
我捲起周明琛的衣服,裡面確實被叮了幾個紅點。
【該說不說,周哥這身材還是這麼好,嘶哈。】
【安然寶貝認真給周哥挑刺的樣子真的好美。】
【他們倆真的好配,《錯愛》那部電影把我哭麻了嗚嗚嗚,到底為什麼要 BE 啊!】
我給周明琛挑著刺,彈幕歡笑著,我心裡的思緒卻雜亂地起伏著。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有兩副面孔?
他是喜歡我嗎?
如果喜歡我又為什麼不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也許他只是因為發現自己的所有物居然要被別人拿走了而想要奪回來。
親人的去世、一年的斷聯、來自他經紀人的警告。
我的心早就已經碎成一片一片,再也不敢愛誰了。
是時候和他說清楚了。
11
晚上,周明琛擦著頭從浴室出來,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他撓了撓臉,耳朵尖竟有些發紅:
「怎麼,突然發現哥還是比小年輕帥一點嗎?」
我毫無感情地開口:
「我是在看你的臉上是不是戴著假面。」
我緩步走近周明琛,壓得他快貼近牆壁。
我貼著他的唇角開口,距離曖昧:
「你現在是在追我嗎,周明琛?」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那雙眼裡好似含著萬千的深情要與我訴說。
「謝安然,我喜歡你。
「如果你一定要喜歡男人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如果是當年聽到這句話,我該多麼幸福。
可是現在我的心已經無法為此悸動了。
我看著他深情的眼,冷漠地說:
「這也是你精湛的演技嗎?
我一字一字地念著當年他對我說的話:
「如果讓你產生了誤會,那都是拍攝需要,感情是可以演出來的。」
我邊退邊微笑著鼓掌,淚水卻不知不覺地滾落。
「演得很好啊周影帝,我差點就又上當了呢。」
往日的回憶像潮水一樣把我淹沒,我感覺自己有點犯病了。
周明琛衝上前來抱住了我:
「不是的,我以為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因為拍戲,我想著給我們一年的冷靜期,但我發現我忘不了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感情真的驗不出來。
「謝安然,我愛你。
「你在演戲上很有天賦,我不想你因為我走上同性的道路毀了你,可是我總是控制不住地看你。
「我錯了,安然。」
我捧住他的臉,笑得淒涼,心一抽一抽地痛。
「你錯了嗎?可是太遲了。
「我病了,周明琛。」
我挽起左手的袖子,一道道猙獰的傷疤露出。
我看著周明琛眼裡的驚愕,邊笑邊哭著數給他看:
「這裡,每當我想我母親的時候,我就划上一刀,我劃了 89 刀。
「因為你曾經說過我數五十下,你一定能找到我。
「可你一直沒來。
「我控制著自己不去想你,可我撐不住了啊。
「你們都離開了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我往這裡劃了最後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