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們在家看電影,碩大的投影屏上,突然彈出我男朋友和另一個女孩的親密照片。
他們躺在床上,熱情相擁,女孩舉著手機,對著鏡頭比了個大大的耶。
鎖骨上的吻痕刺痛了我的眼。
仿佛是無聲的挑釁。
拍攝時間顯示今晚。
四周鴉雀無聲。
眾目睽睽之下,我的男朋友出軌了,人盡皆知。
我渾身僵硬,一種瀕死感瞬間將我包圍,藏在桌子下的手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這張照片出自哪裡,又為什麼會彈出來。
十分鐘後,朋友們紛紛藉故離開。
只有楠楠留下來,查明了原因:「允詩,你的電腦怎麼登了姚嘉誠的雲端帳號?」
我這才想起來,男朋友的手機開了自動備份功能,可以自動上傳照片到電腦軟體上。
上個月,他在我家看電影的時候登錄了自己的帳號。
後來我們都忘記這件事,就一直保持登錄狀態。
直到今天,通過電腦投屏,來了場實時轉播。
我攥緊了姐妹的手,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語氣開口:「楠楠,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登錯了……」
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跟他相戀兩年,見過家長。
在別人對戀愛瞻前顧後的年紀里,他一直是我最堅實的後盾,是他讓我相信愛情,憧憬未來。
我以為,我們會順利步入婚姻殿堂。
兩周年時,我在香檳里看到一枚小巧的戒指。
他親手為我戴上,說:「小詩,餘生我想跟你相伴到老。」
那一刻,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而生活就像一場狗血劇。
隨時隨地都可以灑。
不管我再怎麼欺騙自己,事實就是,他毫無徵兆地劈腿了。
用他帶著婚戒的手,撫摸另一個女孩的頭髮和肌膚。
我感到一陣陣噁心,陷在沙發里,渾身顫抖。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打開微信,「我親愛的狗子」發來一條語音。
這是我給姚嘉誠的暱稱,如今卻像一口黏痰堵在氣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姚嘉誠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小詩,明天我生日,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呀?」
之前的聊天記錄還在,往上翻,是我興致勃勃地告訴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那驚喜確實挺大,三千塊錢的定製蛋糕,需要提前三個月預定。
現在卻顯得我像個十足的傻 X。
我抹了把眼淚,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想不出任何話。
他說:「別生氣嘛,你不讓我問,我就不問了。很久沒見了,我好想你。」
「好啊,那我現在去找你。」
那頭幾乎馬上就發來一個:「哈哈,開玩笑的,別在晚上出門,不安全。」
正在這時,楠楠戳戳我,軟體顯示又上傳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燈光昏暗,姚嘉誠戴戒指的手,正搭在一個白凈的大腿上。
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鐘,用顫抖的手摁住微信語音,壓住翻湧的噁心,柔聲說:
「明天見,有個驚喜,你一定要親手揭曉。」
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該怎麼辦?」我問楠楠,「他為什麼要這樣啊?我哪裡不好?」
楠楠抱著我,整整一晚,數次將我從自我懷疑的邊緣拉回來。
她說:錯不在你。
有的人,他只是想劈腿而已。
一群人扭過頭,歡呼聲疊起。
轉天,我腳踩綁帶高跟,準時出現在姚嘉誠生日宴的包間門口。
推開門,熱鬧和喧囂撲面而來。
「允詩來了!今天真漂亮啊!」
姚嘉誠神色飛揚,看見我擺了擺手,「小詩,坐過來。」
目光掃過眾人,在角落裡,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女孩坐在不遠處,隔著兩三個人,目光悄悄打量著我,沒有笑容。
姚嘉誠突然站起身,擋在前面,「寶貝,等你很久了。」
他低頭想吻我,我側著臉躲開了。
在一片揶揄聲中,我溫柔一笑,彎腰將帶來的天價蛋糕放下,「喏,驚喜,自己切。」
姚嘉誠接過刀,在眾人恭維聲中,喜滋滋地拆開包裝。
我盯著刀扎進去,將蛋糕一分為二,突然彎腰攥住姚嘉誠的手。
姚嘉誠不解地側頭看我,「怎麼了?」
我笑了笑,盯著我愛了兩年的面孔,突然下定決心,慢條斯理地抬起托盤。
「還沒祝你生日快樂。」
下一刻,整盤蛋糕狠狠地扣在姚嘉誠的臉上。
心中突然通透起來。
一片死寂里,我睨著姚嘉誠勾唇笑道:「滿意嗎?」
姚嘉誠愣住,托盤掉下來,露出一張白乎乎的臉。
「小詩,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他語氣發沉,明顯生氣了。
「你瘋了嗎?」
一個人突然狠狠撞開我,挽住姚嘉誠的胳膊。
借著五顏六色的燈光,我看清了女孩的臉,和照片里掛著幸福笑容的臉重疊在一起。
姚嘉誠眼神躲閃,不斷掙扎,「沒你的事,坐下。」
女孩無動於衷,手親熱地搭在姚嘉誠的臂彎里,眼神帶著得逞的竊喜,和一點小小的憤怒,在我面前表明了身份。
忍了這麼久,她要踢開我,上位了。
在這樣的挑釁中,我端起另一塊,以同樣的姿勢,扣在她臉上。
尖叫聲刺穿耳膜。
我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指,扔下一張照片,「姚嘉誠,我也不喜歡你開的玩笑。」
四周鴉雀無聲,他和女孩的親密照片在燈光下,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芒。
姚嘉誠劈腿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對著呆若木雞的眾人說:「我和姚嘉誠分手了,以後他喝醉了,給這女的打電話。」
說完,將紙巾扔在姚嘉誠的臉上,揚長而去。
走出包房的門,我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不停發抖。
我從來沒做過這麼瘋狂的事,太過激動,從三層台階上摔了下去。
尤其是腳下的綁帶高跟鞋,讓我吃足了苦頭。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到頭皮,我捂著腳踝,倒吸一口涼氣。
楠楠飛跑過來,尖叫道:「你小心點啊!還能走嗎?」
我試了試,疼出一身冷汗,搖搖頭,「得去醫院了。」
剛好,醫院在對面。
楠楠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我往上一背,很快泄了氣,「不行,我最近減肥,沒什麼勁兒。」
她看了看四周,突然大喝一聲,「哎!大哥!幫個忙!」
被喊大哥的那人,嘴裡叼著一支剛開口的雪糕,手拎一兜子飲料,茫然地看過來。
是個年輕男人,身材修長,烏黑的碎發,穿一件白凈的襯衫,乾淨俊朗。
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看人的時候一雙眼都帶著笑。
他晃悠著走過來,「怎麼了?」
楠楠像看到救命恩人一樣抱住大哥的胳膊,
「我姐妹扭傷了腳,能不能幫我把他扶起來?她可以請你吃飯的!」
我:「???」
男人蹲下來,烏黑的眼睛在我腿上一掃。
突然把一支未開封的雪糕貼在了腳腕上,用塑膠袋草草綁了,「不好說是扭傷還是骨折,幫我拿下東西。」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劇痛。
男人將我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把抱起。
我皺著眉,「我能自己走。」
他看著我十公分的高跟鞋,笑道:「就你,算了吧。」
醫院急診就在對面。
他走得很快,進大門時,對著路過的一個阿姨熟稔又輕快地說:「李姐,幫我推個輪椅,有新患者。」
被叫李姐的阿姨聽到就笑了,「喲,小鐘上班了?」
「是呢,剛上班撿個漂亮姑娘。」
這自來熟的樣子,莫名讓我想起了當初大獻殷情的姚嘉誠。
語氣也生硬下來:「麻煩把我放下吧,辛苦你了。」
男人笑了笑:「沒事,你不沉,等李姐把輪椅推過來。」
一起過來的楠楠突然熱落地問:「你是醫生啊?有對象嗎?」
男人把我放在輪椅上,從旁邊扯過一個白大衣換上,笑眯眯地說:「還沒呢,沒人幫我介紹。」
楠楠瞄了我一眼,輕咳一聲,「我去交錢,麻煩呃……」
「我叫鍾嶼。」
楠楠眼前一亮,「麻煩鍾醫生幫我看一下她,謝謝。」
說完一溜煙跑了。
我剛想對他說不用管我,對上他認真乾淨的目光,一愣,「怎麼了?」
鍾嶼笑道:「有男朋友嗎?」
如此直白,還透著一股真誠。
看著他和當年姚嘉誠如出一轍的認真,我面無表情地說:「不好意思,我離過婚,孩子上小學了。」
鍾嶼明白了我變相的拒絕,笑了笑,沒有死纏爛打:「行,我帶你拍片去。」
之後他都沒有再提過這件事,甚至在楠楠交完錢來接我時,他主動地說有事要忙,回急診大廳了。
半個小時後,片子出了。
我們回到診台,鍾嶼提起片子一看,笑道:「沒骨折,剛才說的注意事項都記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自始至終,除了開口道謝,我沒再說過話。
他對楠楠交代完,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的意思,低著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剛走出一段失敗的戀情,我實在沒心思再跳進去。
這時,突然有人撥開人,衝進來,大聲嚷嚷:「小詩!怎麼了!我聽說你斷了腿!」
一扭頭,姚嘉誠花著一張臉跑過來。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消息,也不想理他。
鍾嶼抱臂粗略打量他一眼,大大方方說:「腿沒斷,就是扭了,你是她家屬?」
「我是他男朋友!」
我補了個:「前,前男友。」
姚嘉誠拽住我的胳膊,不管不顧地往外拉,
「既然沒事,你跟我回去解釋清楚!照片是你找人 P 的,我沒有劈腿!」
他目光躲閃,底氣不足,甚至想用這個蹩腳的理由騙過我。
鍾嶼哎了一聲,拔高聲音:「鬆開手!她走不了路!你別拽她!」
說完一下劈開姚嘉誠的胳膊,把我護在後面。
姚嘉誠愣了,站在那兒,皺著眉問,「小詩,你什麼情況?」
幾乎下意識地,我側過頭,對鍾嶼說:「方便加個微信嗎?改天請你吃飯。」
鍾嶼眼神一亮,直接把微信二維碼掏出來,「非常方便!我哪天都行。」
明擺著想噁心姚嘉誠,我不知道鍾嶼還有這種惡趣味,低著頭沒忍住掀起嘴角。
姚嘉誠嗷了一嗓子:「程允詩!你綠我!?」
他激動地衝過來,想繞過鍾嶼把我抓過去。
張牙舞爪的樣子,仿佛真的是我對不起他一樣。
鍾嶼擋在我前面,一邊攥著姚嘉誠的手腕,一邊淡定沉著地對旁邊保安露出兩顆虎牙,「大哥,有人鬧事,辛苦了。」
然後,姚嘉誠就被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架著拖出了急診。
我一抬頭,正好看見鍾嶼白皙的手背上兩條鮮明的指甲印兒,還出了血,心裡一堵,姚嘉誠是屬狗的吧?
鍾嶼察覺到我的目光,嘶了一聲,「真疼。」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啊——」
「鍾醫生!搶救!」
鍾嶼的目光飛快地投向那邊,表情嚴肅,「推搶救室!」
說完這句話,他匆匆對我說:「逗你玩的,早點回去休息。」
一秒鐘後,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家後,我把診斷書拍給了上司,做好被扣薪水的準備。
但破天荒,他准了我小半個月的假期,我可以在家安心靜養。
其間我拉黑了姚嘉誠的一切聯繫方式。
起初幾天,我經常半夜醒來,之後是長達幾個小時的失眠。
我企圖在相處的過往裡尋找他劈腿的原因,最後就是不斷放大自己的每一個缺點,鑽進牛角尖里走不出來。
分手這種事,看起來瀟洒,可真正想脫離,要難得多。
之後鍾嶼隔三岔五地給我發消息,有時候問問腳傷,有時候打打遊戲,大部分時間是閒聊,姚嘉誠帶來的傷痛慢慢淡化。
不知不覺,腳好了大半,已經能下地走了。
中午,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提醒。
「姐姐,什麼時候請我吃飯啊?」
眼前浮現出鍾嶼那兩顆標誌性的虎牙,我揉了揉額頭,知道人情必須還,尤其姚嘉誠還把人家的手抓花了。
我想了半天,回了句:「今天中午吧。」
餐廳定在我家不遠的地方,一家私房菜,環境雅致,同時方便快去快回。
我沒心情收拾自己,洗漱完就素麵朝天出門了。
鍾嶼的車停在樓下,他穿了一身休閒的白色 T 恤,頭頂有幾根雜毛豎著,看得出他想盡辦法鎮壓過它們,但失敗了。
他看見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髮,「剛下夜班,本來隨口一問,以為你不會答應的……」
我一愣,「那改天吧,你先回去休息。」
鍾嶼嚴肅地搖搖頭,站直了身子,「來都來了,你忍心讓我餓著肚子回家啊?」
我這才發現鍾嶼長得很高,一米八五左右,靠近了我還得仰著脖子看他。
鍾嶼也發現了我們身高的差距,微微前探,降低海拔笑著看我:「我不能疲勞駕駛,所以帶了個輪椅來,推你過去。」
我輕咳一聲,後仰著拉開距離,感覺自己耳朵好像紅了,「不用……我能走。」
鍾嶼笑了笑,「真能走?」
「能!」
走出五百米,我站住不動了。
鍾嶼回頭,「怎麼了?」
我動了動腳踝,欲言又止。
鍾嶼嘆了口氣,折回來在我面前蹲下,
「疼了吧?你說你逞什麼能?不想吃飯就不吃,腳疼就坐輪椅,我又不是不能等……」
說到最後,他竟然有些小小的怨念。
他背對著我招招手,「上來,我背你。」
站在小區門口實在擋路,我道了聲謝,趴在他寬闊的背上。
手碰到肌膚的那一刻,我還是繃緊了身子,充滿防備。
鍾嶼語氣輕鬆,「別緊張,我眼裡,人皮和豬皮沒什麼區別。」
這話聽著不怎麼對味兒,我盯著他頭頂支棱的頭髮絲兒,突然問:「你今年多大了?」
「22。」
「還沒畢業?」
「讀研。」他背著我慢慢走,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別因為我比你小就遷就我,也別因為……我叫你一句姐姐,就真把我當小孩兒看。」
我今年 25,比他大三歲,家裡父母催婚都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是 22 歲的男生,一直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我暫時還沒有——」
「我知道,你離異,還帶著一個上幼兒園的孩子。」鍾嶼拉長了語調,揶揄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我氣笑了,「我沒開玩笑。」
「我也沒開玩笑。」
之後我倆陷入僵持,到了餐廳,推門的時候,和一對情侶打了個照面。
女孩挽著姚嘉誠的胳膊,笑容僵在臉上。
姚嘉誠看見我倆,先是皺起眉頭,下一刻伸手緊緊把女孩攬在懷裡,裝作沒看見我的樣子,走進餐廳。
沒有一絲愧疚,也不打算解釋。
鍾嶼停住腳步,「我其實也不是很餓,要不咱們換一家?」
「不,就在這兒。」
今天是工作日,餐廳人不是很多,可該死的緣分,讓我們兩桌緊緊挨在一起。
鍾嶼打量了一下我臉色,突然笑著對服務生說:「你好,麻煩幫我們換個位子吧。」
對上我不解的目光,鍾嶼抬起手,手背上還遺留著上次被抓傷的疤痕,「剛打完狂犬疫苗,不想再來一針。」
我撲哧笑出聲來,旁邊傳來女孩細弱的聲音:「姐姐這麼快就能走出來,應該沒對前男友用過心吧。」
感受到旁邊兩道複雜的目光,我支著頭看他們,笑容冷淡,「你對你家垃圾用過心?扔之前還要拜一拜?」
女孩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姚嘉誠沉著臉,語氣晦澀:「為什麼拉黑我?」
我挑挑眉,「耳朵不好使,還是我剛才說得話不夠清楚?」
氣氛劍拔弩張,鍾嶼突然起身,彎腰把我抱起來,強硬地往靠近玻璃窗的位置走。
我正在氣頭上,語氣不太和善,「你放我回去!」
鍾嶼面不改色,也不搭理我。
我氣得錘了他一拳,「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鍾嶼這才說:「你沒看見那姑娘的手都捏在杯子上了?熱水澆你身上飯都別吃了。我剛下班,可不想回醫院去。」
我憋了半天,沒忍住,「我潑回去。」
鍾嶼笑了,「行,知道你厲害,先把飯吃了好不好?」
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樣,堵得我啞口無言。
到底誰大啊?
我別過頭,聽著他替我做主,點了幾個菜,然後把一杯溫水推到我面前,「要不然你潑我,打不還手。」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蠻不講理?」我撇撇嘴。
「是挺不講理的,進來跟別人說話,比跟我都多。」鍾嶼眉眼帶笑,露著兩顆虎牙,竟有點可愛。
我倉促地移開眼睛,喝了口水。
一頓飯因為鍾嶼的存在,比我預想的慢了一個小時,下午一點左右,我們才從餐廳出來。
我拒絕了鍾嶼背我的提議,堅持自己跳著往回走。
走到半路,鍾嶼突然接到了電話,語氣陡然急迫起來,「好,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連環車禍,急診人手不夠,我得回醫院。」
「你……昨晚才……」說到一半,發現自己沒立場管這事,於是改口,「去吧……我自己回去。」
鍾嶼抬手招了輛車,突然攔腰把我抱起,往計程車里塞。
「你……你幹什麼!喂!鍾嶼!」
鍾嶼之後擠進來,關上車門,「師傅,去 XX 醫院急診。」
我目瞪口呆,「你……我……」
鍾嶼說:「他們在後面跟著呢,我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只能委屈你陪我多跑一趟,到了醫院,我讓朋友送你。」
我抿了抿嘴唇,「好。」
汽車一路疾馳,二十分鐘後到達了醫院。
鍾嶼背著我,步速飛快,最後把我往休息室里一放,發現周圍一個人沒有,全都去支援了,滿臉愧疚。
心好像突然被什麼撞了一下,我說:「去吧,就當陪你上班了,記得請我吃飯。」
經歷很荒唐,我卻沒有生氣。
鍾嶼眼神一亮,笑起來,「好。」
說完風一般消失在眼前。
沒過多久,一個女孩子推開門進來,環視一圈,對著我笑眯眯道:「你是鍾大哥的朋友嗎?他讓我送你回家。」
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到了人,問:「他還在忙嗎?」
女孩靦腆地笑笑,「腳不沾地。」
我點點頭,「麻煩你了。」
站起來的時候,腳腕絲絲作痛,不過勉強能走。
推開門,嘈雜的環境瞬間灌入雙耳,其中最吵鬧的,還是右前方圍著的一堆人。
女孩停住腳步,「咦,那是鍾大哥?」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隱約能看到白大衣的一角,有個男人正語氣激動地對著鍾嶼說著什麼。
女孩拉著我往旁邊去,「姐姐,別過去了,找茬的天天都有,鍾大哥會擺平的。」
人頭攢動,某個角落,我看清了男人的臉,突然愣住,然後冷冷罵了句:「狗東西。」
說完,不顧女孩的勸阻擠進人群。
鍾嶼正跪在床邊給人做心肺復甦,可我萬萬沒想到,這裡還能遇見姚嘉誠。
他站在旁邊,語氣激動,「姓鐘的,我哥們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告得你傾家蕩產!」
圍觀群眾不停的勸,「救人呢,你別搗亂行不行?」
「就是,有病吧?」
醫生護士已經忙成一團。姚嘉誠就像吃了火箭炮,不依不饒。
我上去推了他一把,「你想告誰?」
姚嘉誠毫無防備,倒退一步,看見我的時候,怒火更旺,「你別找茬——」
我又推了一把,「誰找茬?」
姚嘉誠跌跌撞撞退出人群,指著我,「你再這樣我動手了啊!」
我戳著他的肩膀,「有本事你就打!綠了我,然後再打我一頓,你要想讓你爸媽知道這事,就動手!」
姚嘉誠怕他爸媽,每次發點朋友圈都要藏著捂著。
他像夾了芯的鞭炮,氣得臉色通紅,「萬一他公報私仇!不好好給我哥們兒治——」
「姚嘉誠!」我怒喝出聲,那一刻,差點,就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齷齪。」
相戀兩年,我突然在今天,徹底看清了他的為人。
推著他就往外走,「出去!別耽誤他救人!」
「那是我哥們兒!你讓開!」
那邊突然有人喊,「家屬在嗎?待會去補交一下費用。」
正在叫囂的姚嘉誠突然閉上了嘴。
這一幕在我看來是如此諷刺。
我盯著他,「說啊,怎麼不說話了?」
姚嘉誠後退了一步,梗著脖子說:「我明天還來,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說完扭頭就走。
我氣得渾身發抖,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愛上一個不要臉的男人……甚至還想跟他結婚?
剛才一鬧,和剛才的小姑娘也走散了。
一走路,腳腕鑽心的疼。
我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廳,找了個台階坐下,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眼眶酸澀。
不知道坐了多久,光線漸暗,我心裡的氣才慢慢消下去。
一雙白色運動鞋停在我面前。
我抬起頭,看著鍾嶼一臉狼狽,大衣上還有大片暗褐色的血跡。
突然,眼眶紅了。
「你昨晚沒睡,剛剛還在救人,他怎麼說得出口……」
這是我第一次,不摻雜任何複雜的感情,被活生生氣哭。
鍾嶼蹲下來,與我平視。
夜風溫柔,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身上很髒,可我好想抱你,該怎麼辦呢……」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后座,重新加回姚嘉誠的微信。
他發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單獨談談吧。」
緊跟一條:「你不會想跟姓鐘的在一起吧?我打聽了,他家本地的,家庭條件很好,又是在讀碩士,將來留院,得被小姑娘瘋搶。程允詩,你憑什麼認為他會喜歡你?」
說實話,我從來沒覺得鍾嶼會真心喜歡我。
我低著頭打字,呼吸都變輕了,「就說咱倆的事,照片是真的,劈腿是真的,我分手有錯嗎?」
「那是她自己偷拍的!跟我沒關係!」
「我還得感謝你一開始瞞著我?」
「小詩,我們都要結婚了。」螢幕上蹦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人窒息。
「所以呢?結婚代表你可以胡作非為?要我大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說,你覺得我嫁不出去了?」
「這樣,我們雙方父母都很難堪。」
「姚嘉誠,該被人戳脊梁骨的是你。受害者不該被指責。婚戒還有你的東西我會打包寄給你,別聯繫了。」
那頭再也沒回復過。
「到了。」坐在前面副駕的鐘嶼提醒了一聲,車已經在樓下停了很久,我一直沉浸在跟姚嘉誠的對話里,還有察覺出來。
鍾嶼付了錢,打開車門把我抱下來,扶著站穩。
「幾樓?」
我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鍾嶼,我真的還沒做好開始一段新戀情的準備。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可以說,姚嘉誠當年對我的追求是極致而熱烈的,整整兩年,我們規劃了未來,做好攜手老去的準備。
我們願意成為對方病危通知書上的簽字人,並且承諾在死後相依長眠。
可如果連最長情的陪伴都以背叛告終,我不知道還有什麼理由,讓我繼續相信愛情。
鍾嶼這次難得沒有跟我油嘴滑舌,他垂著頭,眼神溫柔專注,
「我知道,我工作還沒穩定,性子也不穩重,在你眼裡,不太靠譜。」
我笑了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
愛情很好,只是我,不相信了。
他張了張嘴,突然泄氣道:「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謝謝。」我笑了笑。
他把我送上樓,關門的那一刻,他把晚飯也塞進來,「你以後,要好好吃飯啊。」
我笑著說了聲好。
我和姚嘉誠的婚事吹了。
事情落幕的時候並不是很愉快,他劈腿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他媽媽不停跟我道歉。
我回她:「阿姨,真的沒關係。結婚前他有選擇別人的權利。」
沒過多久,我看到他媽媽的朋友圈裡,開始發她和那個女孩的合影,而我和她的照片,已經全部刪掉了。
體驗過人情冷暖,我笑了笑,把相關的人全部拉進了黑名單,沒多久,公司把我外調參與一個合作項目。
原定時間是半年,但是因為對方提出了後續合作,公司覺得我熟悉業務,便沒換人。
我在外地一直待了兩年,轉年七月下旬才正式調回。
正好趕上表姐有事,托我照料孩子。
小侄女正上初中,周末我休假,便接她出來玩。
小姑娘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出門口的時候,腳背被大鐵門劃了道口子,沒辦法,出遊計劃臨時改為去醫院打破傷風。
那天人也多,當班的醫生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