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資助了周恪白七年,也喜歡了他七年。
他終於同意和我在一起。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喜歡的是一起長大的小青梅。
他一直恨我,覺得我用錢砸他,折辱他。
婚後十年,他對我冷淡至極,最後乾脆搬出去和小青梅重新組建了家庭。
而我獨守空房,鬱鬱而終。
再次重生回我決定資助他的那一天,周恪白的小青梅撲在他身上對我激動道:
「你有錢就了不起嗎,我們不稀罕!」
我笑了。
「你想多了。」
「這錢我就是燒了也不會資助你們。」
1
「沈南梔,你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嗎,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嗎,我們不稀罕!」
看著撲在周恪白身上的林楚,我有些恍惚,視線對上周恪白的目光。
二十歲的周恪白臉上還帶著少年氣,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衣。
然而他生得太好了,身姿挺拔頎長,輪廓硬朗,一雙眸子寒星一樣,竟生生襯得
衣服都貴氣起來了。
我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扶住了身後的桌子才站穩。
這樣的周恪白,我有多久沒見過了?十年。
還是二十年?
太久了,我已經記不清了。
畢竟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周恪白看我後退,微微一怔。
林楚還在喋喋不休,我卻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眼前這一切,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當時就是這樣,他不肯要我資助,我卻偏偏要資助他。
我喜歡了周恪白七年,我知道他家裡條件不好。
他爸是個爛賭鬼,從小只會輸光了錢後喝得爛醉回家打罵他和他媽。
周媽媽不堪折磨,最後投河自殺。
周恪白從小就自己出去撿垃圾、打零工,再就是靠著申請助學金上學。
我們倆本不該有交集的。
然而他成績一直很好,所以高中的時候我們這所私立中學為了升學率給了他獎學金,我們才上了同一所高中。
那時候我們圈子裡都是些少爺小姐,家裡有錢,也不想著學習,每天渾渾噩噩地混日子,就等著以後出國混個文憑回家繼承家業。
只有周恪白是不一樣的。
他目標明確,上了課好好學習,下課就去打工。
雖然沒錢,但他從來都不覺得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永遠不卑不亢。
我就是在那時喜歡上了他。
我喜歡他,所以我看不得他受苦。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我總是自以為是地把一切我覺得好的東西塞給他。
他晚上要去打工早上趕不及吃飯,我就從家裡帶了便當給他。
「周恪白,我家保姆做的和牛最好吃了,你嘗嘗!」
「還有鵝肝,是我爸特意空運回來的,特別好吃。」
那時候我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小嬌生慣養長大,身邊的所有人都寵著我,寵得我大腦空空。
我只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卻完全忽略了,他想不想要。
周圍的同學起鬨:「沈南梔,他懂什麼鵝肝啊哈哈哈,恐怕雞肝都吃不起吧!」
我罵他們:「關你們屁事!」
我沒看到周恪白用力捏緊飯盒失去血色的手指
他頓了片刻,把飯盒還給我,冷淡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
「別啊周恪白,」有男生擠眉弄眼,「要是跟沈南梔好了,你這輩子就都不用奮鬥了,趕緊攀上人家啊!」
「就是,到時候你爸不是想賭多少就賭多少,再不用打你學費的主意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哄堂大笑。
我拍了桌子:「都給我閉嘴!」
其他人不敢笑了。
周恪白卻一下子站起身來,轉身出去了。
我在後面追著要把飯盒塞給他:「周恪白,你別聽他們胡咧咧,你快把飯吃了,不然晚上還要去打工身體受不了的。」
他站住,猛地回頭。
我愣住了。
他眼裡是全然的恨意和嫌惡。
少年人的記性總是很差的。
我很快忘了那一茬,繼續糾纏周恪白。
為了他,我甚至開始好好學習,跟他上了同一所大學。
我爸高興得合不攏嘴,給我生活費翻了倍。
上了大學的周恪白更忙了。
他的助學金沒申請下來,貧困補貼名額也被同班家裡有關係的同學搶走了。
最慘的時候,他每天都只能在食堂買一個饅頭,然後打免費的湯充飢。
我看不下去,說要資助他,卻被他拒絕了。
他一天打三份工,最後甚至累暈在了路上。
我這才忍無可忍,拽住他非要給他錢。
「周恪白,你為什麼不要我的錢,你這麼累死累活的到底圖什麼?!」
我去找了他的班主任,強行交了他的學費。
那時候我也懂點事兒了,知道要照顧他的自尊心了。
於是吃飯的時候我總拉著他一起,然後說我吃不完讓他跟我一起吃。出去玩的時候我總說搶到了免費的券,拉著他一起去。
慢慢地,我和周恪白的關係似乎越走越近了。
我就這麼資助到了他畢業,甚至為了讓他開心,還一起資助了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青梅。
畢業後,周恪白開始創業。
他的成績一直很好。在學校的時候就跟朋友做了遊戲軟體。但是到處碰壁,無論如何都拉不到投資。
我看不得他這麼消沉,乾脆找我爸給他投了資。
我記得那天晚上周恪白一直很沉默。
我靠在他肩膀幾乎都要睡過去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
「沈南梔,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當時還以為他想說的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於是心安理得地開口:
「因為我喜歡你啊。」
「周恪白,你喜不喜歡我?」我拉著他的手臂撒嬌:
「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還不跟我在一起,就是大大的沒良心!」
那時候其實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但周恪白沒說話,我以為他是默認了。
我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兩年後,我和周恪白結婚了。
婚禮辦得草草了事,周恪白說不喜歡太多人,於是我們只請了幾桌要好的親戚朋友。
都是我的親戚朋友。
他那邊,只有他一個人。
周恪白婚後對我依舊冷淡。
那時候我真的太傻了,我以為他就是這樣性子的人,反正我都追逐了他這麼多年,只要我繼續對他好,就是石頭心也會被我焙化了。
可我沒想到,他當真就是焙不化。
因為他的心,自始至終都在別人那裡。
婚後第三年,我們倆的矛盾再也無法調和。
我開始忍受不了他日復一日的冷淡,我質問他是不是喜歡他那個青梅。
他卻只是冷眼看著我,一言不發。
逼急了他乾脆就直接摔門走人。
我被他的冷暴力逼得愈發偏執瘋狂,他一回來我就逼問他,罵他,吵得最激烈的時候我口不擇言: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白眼狼,當初我還不如養條狗,好歹還知道沖我搖搖尾巴!」
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猙獰,然後迅速冷靜下來。
自那天之後,他就徹底不回家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和他那個青梅在一起了。
他們在外面有了新的家,甚至……
還有了孩子。
那些年,他在外面家庭圓滿幸福。
而我一個人守著孤寂的家,滿心的愛都釀成浸滿恨意的毒液。
周恪白創業成功了,他變得比我爸還有錢了。
我沒什麼能報復他的。
我唯一有的,只有我的婚姻。
我賭上了自己的人生報復他,我死也不肯和他離婚,不管他給我多少錢。
他毀了我,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他喜歡的女人,永遠都只能是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他和別人的兒子,永遠都只能是陰溝里的私生子。
周恪白也不敢起訴我,他怕我們的婚姻糾紛鬧大了會影響公司股價,其他董事也不會答應。
就這樣,我和他耗了十年。
這十年無論我怎麼歇斯底里,怎麼瘋狂,到最後甚至服軟哀求。他都沒心軟過,從來沒回來看過我。
我就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日漸消瘦,身染重疾。
最後鬱郁而亡。
3
「沈南梔?」
我猛地回過神來,看向一邊的周恪白。
一股極深的恨意從我的四肢百骸匯聚起來,我的心臟幾乎要炸裂開來,一時間甚至幾乎站不住了。
我死之後,他終於如願了吧。
或許,他那樣對我,本來就是想快點磋磨死我。
我還記得死前我的藥突然被替換了,再問管家,他只說是換了一種更溫和的藥。
我不疑有他。
然而這藥吃了沒多久,我的身體就開始越來越差,到最後甚至坐都坐不起來了。沒多久,我就一命嗚呼了。
是他吧。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那樣恨我,恨不得我立馬去死。
他是想讓林楚上位。
多麼歹毒啊。
我看著周恪白,強行壓制住想要直接衝上去殺了他的衝動。
我好恨啊!
我自認除了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不夠照顧他的自尊之外,沒有任何對不起周恪白的地方。
就連結婚我也沒逼過他。
我甚至還問過他願不願意,如果不願意我可以繼續等。
他卻這樣恨我。
林楚還像上輩子那樣對著我叫囂:
「沈南梔,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嗎,你憑什麼這麼侮辱人!」
我看向她。
她一身白裙子,身形柔弱,像朵小白花一樣。
這就是周恪白愛的女人,哪怕殺了我也要扶她上位的人。
上輩子也是這樣,本來我和周恪白都在好好說話,我跟他說如果他覺得不舒服可
以以後賺錢了把學費還給我,就當我借他的。
林楚卻突然指責我用錢砸人,說我侮辱周恪白。
後來我在和周恪白的爭吵中才逐漸明白。
原來他一直覺得我在用錢砸他,折辱了他。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看著林楚護犢子的樣子,我勾起嘴角。
「你想多了。」
「這錢我就是燒了,也不會資助你們。」
周恪白面色大變。
4
林楚表情有片刻空白。
「說什麼?」我微笑。
「你不是覺得我資助你們是侮辱了你們嗎?
「都是同學,我怎麼能這麼侮辱你們,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你們還是繼續去打工吧。」
林楚的家庭情況跟周恪白差不多,父親欠著外債卷錢跑了,母親打工供她讀書落
下了一身病,現在只能躺在家裡。
大概是因為境況相似,她和周恪白的關係一直很好,總是圍在他身邊。
她總喜歡在我和周恪白出去玩的時候纏著他要一起去。
我有時候不願意,她就會躲在他身後可憐巴巴地問我。
「南梔姐姐,你是不是嫌我窮,不想跟我交朋友啊?」
我還來不及說話,周恪白就會把她護在身後,沉聲道:
「你要是覺得我們配不上,那就別去了。」
我只能帶上她。
吃飯的時候她在。
她會歪著頭看著盤子裡的龍蝦說:「你天天都吃這麼好的東西嗎?」
然後語氣落寞又美慕:
「我們還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呢。」
有好幾次我和周恪白明明聊天聊得挺好的,她突然說這麼一句,周恪白的表情就沒了笑意,也不再跟我說話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只是無心。
直到後來有一次我和周恪白走在一起突然回頭想和他說點什麼,卻撞見了她看我的眼神。
林楚面無表情,眼裡翻湧著的全是陰狠和怨毒。
看我回頭,她有些猝不及防,趕緊扯出一絲笑
然而我卻後脊發冷。
那時候我才恍然意識到。
她討厭我。
或者說,她恨我。
其實我和周恪白剛結婚的時候,也是有過一段短暫的和諧期的。
那時候他公司走上了正軌,拿到了第一筆單子。
慶功宴後,他醉醺醺地摟住我,笑著跟我說:
「老婆,你喜歡什麼,老公給你買。」
我心疼他賺錢不容易,抱著他心滿意足。
「不用啦,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
他卻不依不饒,梗著脖子道:
「老公賺錢就是給老婆花的,我給你買包,你喜歡什麼包?!」
直到睡著的時候,他嘴裡還在喃喃。
「南梔,我現在有錢了。」
「你不用跟著我受苦了。」
他果然第二天就給我買了包。
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楚就一起跟了過來。
她看著我手裡的包,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隨即她一把把包從我手上扯了過去,笑著對周恪白說:
「哎呀,這個包我記得南梔姐上大學的時候就有了,是當時喜歡她的一個男生送的呢。」
「她當時還嫌太便宜了背不出去來著。」
其實有沒有這事兒我早就忘了。
然而周恪白的表情卻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隨後他拿過那個包,面無表情地出門去了。
那之後,他就開始對我冷淡下來。
而那個包再見的時候,就已經背在了林楚身上。
她嘴角噙起笑意,故作不在意道:
「南梔姐,恪白把這個包給我了,你不會生氣吧?」
我自然不肯,讓她把包還給我。
她臉上泛起驚慌無措,紅著眼圈問我:
「反正你都有那麼多包了,為什麼非要跟我搶這一個呢?!」
「你有那麼多了,我只有這一個啊!」
周恪白黑著臉拽開我。
「放手!你既然不稀罕,為什麼要跟她爭,還是說你就是喜歡爭來的東西?!」
我當時心高氣傲,哪裡受得了這種氣,跟他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後來我才明白。
林楚說的哪裡是包。
她說的分明就是周恪白。
她覺得是我搶走了他,所以才這樣恨我。
5
「南梔,」周恪白卻慌了神兒似的一把拽住了我,「你等等!」
我回頭,卻在看到他神色時怔愣了一瞬。
他眼裡情緒暗流涌動,好像有什麼就要壓不住破土而出了一樣!
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意。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沈南梔,你為什麼不資助我了,你不是很喜歡我的嗎?!」
我被他的瘋狂嚇了一跳。
周恪白這是怎麼了,瘋了嗎?
還是生氣我跟林楚說話的語氣不好?
可上輩子這時候我還沒追到他,他對我永遠都是十分冷漠,不苟言笑。
他這是犯病了嗎?
我想把手拽回來:「你撒開!」
他卻更加用力,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紅。
「沈南梔,你不喜歡我了嗎?」
「你不要我了嗎?!」
這下我是真被嚇著了。
周恪白什麼時候對我說過這種話,我睜大眼:
「周恪白,你他媽吃錯藥了還是中邪了?」
他卻不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我一眨不眨,神色偏執而瘋狂。
我被激起了脾氣。
他上輩子那麼對我,現在還敢瞪我?!
「你不是覺得我資助你是折辱了你嗎,周恪白,還是說你只是腆個大臉讓我求你,軟飯硬吃?!」
林楚張開嘴,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跟周恪白說話。
也是,上輩子這時候正是我最喜歡他的時候。
我說的每句話都小心翼翼,生怕傷害了他的自尊。
不過現在我都不在乎了!
「周恪白,你算什麼東西?!」
我鄙夷道。
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我真奇怪,以前我怎麼會喜歡上這種人。
周恪白卻意外地並沒有生氣,他只是面上血色消失殆盡,一片慘白。
我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6
給周恪白的那張卡里有二十萬。
足夠覆蓋他的學費和生活費。
我拿著卡直接去了商場。
把錢給他還落得一身騷,我還不如多買幾個包。
上輩子除了那唯——個包,周恪白再也沒送過我任何東西。
生日、紀念日、節日……
他總也記不得。
或者說也不在意。
反倒是林楚搖身一變,倒成了闊太太。
她拿著周恪白的錢到處購物,幾十萬幾十萬地買包、買表、買衣服。
每次買了什麼她就會來我面前晃悠。
「南梔姐,這可是恪白去巴黎特意給我帶的,他給你帶什麼了?
「不會..」她捂嘴輕笑,「什麼也沒給你帶吧?」
然後我就和周恪白大吵大鬧,關係愈發糟糕。
現在想想,我這麼有錢,為什麼要稀罕男人給買的東西?
我想買什麼完全可以自己買!
這二十萬我買四個包,還添了十萬塊。
回學校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一下車我就看見了林楚和周恪白。
她看見我滿手拎著的奢侈品袋子,眼神一下子變了,難以掩飾地又酸又妒。
這時候周恪白還一窮二白,她也是個窮光蛋,身上的白裙子洗得都起了毛邊兒,儘管已經努力把線頭都減掉熨燙平整了,但掃一眼就知道是路邊攤賣的便宜貨。
「南梔姐,你可真有錢。」
我發現林楚變臉真夠快的。
剛才還叫我沈南梔,罵我有兩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
現在就能叫我南梔姐了。
她死死盯著我手上香奈兒的袋子,手指緊緊攥起:
「香奈兒的包,很貴吧。」
「一個就頂我們幾年的學費了。」她湊近周恪白,在他身邊有意無意道:
「我們還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呢。」
以前她這麼說的時候我都會辯白。
我又嘴笨,往往越說周恪白越不高興。
現在可去他媽的吧。
我微微一笑:「看來你不光窮,腦子也不好使,現在才知道嗎?
「我家住市中心300平的大平層,你住城鄉接合部30平的老破小,我們當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林楚臉色泛青,五官有一瞬間的扭曲。
我走過去,對著她一字一頓道:
「林楚,你永遠都不會和我成為一個世界的人。」
「你就嫉妒到死吧。」
「恪白..!」
她很快反應過來,就要跟周恪白裝可憐。
我嗤笑一聲。
「你除了躲在男人身後還會幹什麼,陰溝里的臭蟲一樣。」
「你也不用找周恪白,你們倆半斤八兩,都是一樣的噁心!」
7
那天罵了這對狗男女後,我就開開心心地回家了。
倒不是我不想報復他們,上輩子給我下藥的事情我一直記得。
但一個是這輩子下藥的事情畢竟還沒發生,我沒有證據。
再一個,我也不想為這種垃圾搭上我的人生了。
上輩子被磋磨了一生已經太痛苦了。
這輩子我想遠離這對狗男女,他們好也罷不好也罷,都跟我沒關係了。
新的人生,我想重新開始。
然而我想離他們遠一點,他們倆卻陰魂不散。
沒過幾天,朋友特意找到我,幸災樂禍道:
「你沒給周恪白和林楚錢,現在他倆狼狽得要命,學費都交不上了。
「我聽說現在周恪白瘋狂在外面打工,林楚那天還想去買條新裙子,結果才80塊錢,刷了微信、支付寶和卡都沒湊夠,還把之前你給買的那個iPhone賣了才勉強湊齊了學費的。」
我回憶了許久才想起,上輩子這之前的時候,我看周恪白的手機太老舊了,就送了他最新的iPhone。
然而第二天我就在林楚手上看到了那個手機。
我垂下目光,輕諷道:
「是嗎,那還真是夠窮的。」
結果還沒走兩步,我就被林楚攔住了。
她神情激動,拉住我忿忿道:
「沈南梔,你為什麼不資助恪白了?
「你知不知道他的績點是專業第一,如果他因為學費被耽誤了,你擔得起責任嗎?!」
我先是一愣,旋即簡直被氣笑了。
上輩子後來我就想明白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德行。
又想要別人的錢,又拉不下自己的臉,一邊吃飯一邊罵娘。
簡直厚顏無恥到極致了。
「他第一不第一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攤攤手,「我又不是他爹。」
「你怎麼能這麼說?」
周圍有認識我們的同學聚上來,林楚更來勁了,眼裡甚至擠出了淚花,一副不向惡勢力低頭的小白花模樣。
「你一個包就能頂我們好幾年的學費,你資助一下我們怎麼了?
「還是你就是這麼自私,寧願把錢糟蹋了,也不願意拿來資助有需要的人!」
她大概以為所有人都是周恪白,都會被她這一套無恥言論洗腦。
我還沒說話,我朋友先開口了。
她跟我家條件差不多,但是脾氣比我暴得多,冷笑一聲對著林楚道:
「哪個精神病院沒關好門,把你這個傻逼放出來了?
「想要錢你可以去要飯啊,再不濟可以去賣,雖然你長得丑了點兒,但是一次80肯定有人要,十次800,一百次學費不就出來了?」
「你有胳膊有腿兒有腰子有生殖器的,怎麼非得腆個大臉跟別人要錢,別人是你爹啊?」
林楚走的一向是綠茶路子,沒見過這麼橫衝直撞直接罵娘的,一時間都被罵愣了,說不出話來。
其他同學也紛紛開口:
「是啊,沒錢可以去申請助學金啊,跟人要錢態度還這麼差。」
「不要臉唄,就這樣的活該沒錢。」
林楚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我冷笑。
我三天兩頭請同學喝奶茶,出去聚餐也願意掏錢,同學們當然向著我說話。
如今想來,林楚除了周恪白又有什麼呢。
她沒有一樣能贏得過我。
要不是我上輩子中了邪似的滿心滿眼都是周恪白,她這種人甚至都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就在這時,周恪白卻突然來了。
「恪白,」林楚好像找到了救星似的靠過去,眼裡的淚搖搖欲墜,「我就是讓沈南梔資助你一下,她有錢買那麼多包都不願意資助你,我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她罵我罵得好難聽。
「南梔姐,」她立馬變了臉,泫然欲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都是為了恪白好啊,他那麼優秀…
我心裡厭煩至極。
林楚就像是跳到人腳上的癩蛤蟆,不咬人卻膈應人。
最可恨的是,她這人陰魂不散,甩都甩不開。
周恪白略一皺眉。
「你罵她了?」
我忍不住譏諷一笑。
果然。
他永遠都是這樣。
林楚一裝可憐,他就不分青紅皂白立馬為她訓斥我。
以前每次我都又生氣又難過,跳著腳和他吵然後回屋裡偷偷哭。
不過,現在不會了。
我掀起眼皮看向周恪白。
「是啊,她說得對,我就是罵了她。」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周恪白竟然並沒生氣。
他低下頭,語氣溫柔,近乎討好道:
「那一定是她哪裡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隨即他轉過頭對著林楚淡淡道:
「南梔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跟她道個歉吧。」
我瞠目結舌,一時間簡直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林楚也傻眼了,許久後才嘴唇輕顫:
「恪白,你說什麼?」
周恪白冷了臉色。
「我讓你道歉!」
林楚眼圈泛起紅,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
她死死咬住牙,帶著哭音道:
「你怎麼能這樣?!」我也一臉懵逼。
周恪白居然讓他心尖尖上的林楚給我道歉,他腦子被驢踢了嗎?!
我心裡閃過一個短暫的念頭。
會不會是...他也重生了?
不過隨即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可能的。
上輩子周恪白那樣恨我,恨得其至下藥殺了我。
要是他重生了,肯定會第一時間離我遠遠的。
他肯定有什麼別的陰謀!
我拉開了距離,警惕地看著他。
周恪白好像被我的眼神刺了一刀,受傷地看著我。
南梔,我知道之前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之前虧欠你的我都會補償你。」
他越說情緒越激動,到最後死死盯著我,像是看著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似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哽咽。
這太荒謬了。
我忍不住握起拳頭。
上輩子我苦苦追尋,搭上一輩子的,就是為了他的這麼一句話。
只可惜到死,我也沒聽他說一句喜歡我。
這輩子我真像他說的那樣罵他羞辱他,他倒是說喜歡我了。
那我上輩子付出的那些又算什麼?
我嘴角扯起譏諷的笑,嫌惡道:
「跟我在一起?」
「周恪白,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在一起?!」
「我身上一件衣服夠你打三年工,你也太自以為是了,你憑什麼跟我在一起?」
他不是覺得我羞辱他嗎?
那就讓他感受一下真正的羞辱吧。
果然,周恪白面色一白。
他急切道:「我現在是沒錢,但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以後會有錢的!」
他這點倒是沒說錯,他以後的確挺有錢的。
但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心裡的恨和厭幾乎要壓不住了。看著他輕蔑道:
「周恪白,就是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8
那天我離開後,周恪白一直失魂落魄地注視著我。
他看起來可憐極了,肩膀都似垮了一些,站在那裡,魂兒也被抽走了一般。
我心裡只有冷笑。
我不知道周恪白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他突然想開了也好,還是腦子壞了也罷。
那個不遺餘力愛他的沈南梔已經死在了上輩子。
這輩子我對他,只有恨。
沒了我的資助,周恪白和林楚這輩子過得比上輩子更慘。
周恪白的程序也沒賣出去,自主創業也失敗了。
聽說現在他倆窮得都快要去賣血了。
不過,這都不是我要關心的了。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了。
我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名字:
陳洛。
這是我曾經的朋友。
我有些晃神。
於我來說,已經是十幾年沒再見到這些名字了。
以前和周恪白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喜歡我那些二代朋友,總不許我和他們來往。
慢慢地我也就和他們淡了關係。
這個陳洛就是林楚嘴裡送我包的那個人,我們兩家是世交,打小關係就不錯。
接起電話,他興奮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南梔,聽說你把周恪白那小子給罵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激動道,「早該給他點顏色看看了,這傻逼軟飯硬吃還PUA你,之前我們都不敢說,你他媽總算腦子清醒了。」
我微微一笑:「有什麼事兒?」
「今晚上聚會,還是老地方,八點,必須到啊!」
掛了電話,我想了很久,才回憶起老地方是我們之前常去的一個酒吧。
我們幾個發小經常一起去玩。
只不過和周恪白在一起後,我就不怎麼出去了。
我本來是飛揚跋扈的性子,為了愛也全然拔光了爪牙。
我不再去商場,第一次學著去逛地攤和集市。
那些奢侈品我不再穿戴,小心翼翼地挑選著幾十塊錢的衣服,只是為了站在周恪白身邊的時候他不再皺眉。
我不敢去之前常去的餐廳吃飯,偶爾出去吃飯也只是和他去沙縣小吃吃一份燒麥。
我把自己活成了瑟縮小心的樣子。
只希望他能更喜歡我一點。
我曾經是那麼掏心掏肺地愛著他啊。
晚上到酒吧的時候,陳洛很高興,一直勸我酒。
我沒拒絕,享受這久違的輕鬆。
這群朋友其實都挺好的,尤其是陳洛,之前結婚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就去找他,他幫我教訓周恪白。
他後來也真去找周恪白了。
那時候我剛剛懷孕,孩子是有一次周恪白喝醉了回來意外有了的。
我滿心歡喜,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挽回他的心。
可後來林楚知道我懷孕了。
她故意跑到家裡挑釁我,在我忍無可忍想抽她的時候,周恪白回來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下意識推開我。
我被他推倒,肚子撞到了桌角,當場見了紅,被緊急送去醫院。
我那時候年輕身體好,還不像後來油盡燈枯,孩子到底是保住了。
然後林楚不依不饒,天天到家裡罵我,甚至半夜兩三點故意打電話給我聽她和周
恪白親熱的聲音。
周恪白喘息著,輕聲喚她:
「放鬆。」
胃裡翻江倒海,我捂住嘴跑到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到眼淚混合著胃液一起湧出,到最後我渾身發冷,不住地哆嗦著。
抬起頭來,鏡子裡的女人蒼白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只有一雙無神的眼睛滲滿了紅血絲。
涕淚滿面。
那天我徹底失去了那個孩子。
醫生要我好好休養,不能情緒激烈。
但我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