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嘴上說著我是他女朋友,一邊懷裡不停換著新歡。我知道,他是故意讓我難堪。
「但是,蔣既予,我不欠你的。」
放學鈴打響,學生陸續出來,三中外的街道瞬間熙熙攘攘。
忽然,一輛張揚的超跑飛馳而過,巨大的馬達轟鳴聲貫徹人耳。
「誒,那是蔣既予吧?剛車上是不是又帶了個女的?我其實一直想問他成年了嗎就開車。」
「嗐!公子哥還擔心無證駕駛這種事嘛。」
「你說他自己說的時沅是他女朋友,但天天和不同的女的膩在一起,這是幾個意思啊?」
「要我說,也不能怪他,時沅雖然也挺好看的,但和蔣既予其實挺不搭的,就看起來,倆人一點也不合適。」
「不搭可以分手啊!這樣也不太把時沅當回事兒了吧。」
同班同學的爭論一字不落地傳入身後時沅的耳朵里。
這些話她已經聽了無數遍,來來回回就這幾句。
她低頭走著,眼睛看著地磚上的縫隙交替後退。
腦海里卻回想到兩人的初遇。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和蔣既予相識於7歲,從小學到高中,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至今已經11年了。
記憶中的蔣既予陽光,善良,甚至曾一度給了她極致的偏愛。
有好事兒的男生看她好欺負,悄悄把自己鉛筆盒藏在她書包里,又告訴老師,是時沅偷偷拿的。
所有同學的目光都充滿了譴責,但那時明明也是幼小的蔣既予,卻在第一時間選擇了相信她。
男孩劍眉星目,鼻挺目邃,成績名列前茅,家境殷實,所有光環打在他的身上,但他只偏愛時沅。
升了國中,學生情竇初開,不少女生對蔣既予少女懷春。
看到時沅總跟他形影不離,便總會有人時不時地針對她,給她下絆子。
每每這時,蔣既予都會站出來維護她,澄清兩人朋友的身份。
但初三那年,那個陽光一般,永遠充滿朝氣的少年身上發生了巨變。
每次回想到這, 時沅的眼睛都會變得酸澀,卻又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件事。
像是自虐般地,一遍一遍清醒地提醒自己,有多虧欠蔣既予。
她早已習慣了依賴蔣既予,從小形成的懦弱安靜的性格也從未有所改善。
所以,那天她在又被他的追求者欺負找茬後,再一次打了電話給他。
蔣既予得了消息很快就騎車從家出來找到她,帶她去吃霜淇淋,像往常一樣溫聲細語地安慰。
快到中午時,蔣既予問:「去我家吃飯嗎?今天我媽做了醪糟湯圓。」
時沅想了下,點點頭:「嗯嗯!我也想吃阿姨做的小湯圓了。」
蔣既予慢悠悠地騎車帶著她,光束透過綠葉蔥蔥形成光斑,映在地上,車上,男生的衛衣和女生的棉布裙上。
後來想起時,那竟是兩人最後一次和諧靜好的畫面。
蔣既予的笑容在看到別墅二樓的洶湧大火時戛然而止。
消防來的很及時,但擋不住乾燥的風裹挾著的漫天火勢。
蔣既予瞳眸里映著火焰,扔下車子就衝進火場,卻被他父親死死抱住。
男生眼睜睜地看著火一點點被撲滅,一切變成廢墟塵埃落定後,媽媽也沒有走出來。
他脫力地跪在地上,怔怔地看向那片灰燼。
時沅滿臉淚水,伸手去拉他,卻被一把甩開。
蔣既予撐著膝蓋踉蹌站起來,黑眸看了她很久,像攤死水毫無情緒。
良久,才慢慢開口,他聲音沙啞:「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
以他的成績,完全可以升上市內最好的高中。
但經歷了這場大變故後,成績一落千丈,最後和時沅同樣來到了三中。
後來時沅一直想找機會跟他說話,跟他道歉。
但那一年,他幾乎像個孤魂野鬼,誰也不理,只是獨自遊蕩。
大學聯考結束後,時沅去到他家門口站了一下午也未等到他出來。
一直到高中剛開學時,她再次看到了三個月不見的蔣既予。
但他忽然像變了一個人,明明還是那麼俊秀的外表,眼神卻不再那麼澄澈。
即使這樣,他一來學校也立刻成為了風雲人物。
某天他忽然主動找上她,他說,「阿沅,做我女朋友嗎?」
男生背對著太陽站在她的面前,讓人看不清神情。
那時,時沅還不知,這句話會像根結實的尼龍捆繩束縛住她兩年。
......
時沅回到家,想起剛才他車上的女生似乎是艾寧,打開手機給蔣既予發了條資訊:你回家了嗎?
她曾在廁所見過艾寧抽煙,怕蔣既予跟她在一起久了也會染上,不免有些擔心。
他提出在一起時,她正被巨大的愧疚感壓得窒息,於是沒多猶豫便點頭答應,這就好像她給自己找的心裡慰藉。
曾經國中時代,她似乎是對他有過一些懵懂的悸動,但現在全被莫大的自責所代替。
蔣既予高調地告訴所有人他和時沅的關係,卻又和別的女生曖昧不清,是有意讓她難堪。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每每聽到那些帶著嘲諷貶低甚至憐憫的言論,她也會感覺很疲憊。
但只要想到那年男生撕心裂肺的哭聲,就似乎永遠無法對蔣既予說出拒絕。
......
金屬樂器的擦彈聲貫穿著人的耳膜,刺激著人的腦神經,促使其亢奮。
蔣既予單手搖著骰子,聽他們叫數。
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摁亮。
「時沅:你回家了嗎?」
他嗤笑一聲,又摁滅螢幕,隨手扔在沙發上。
懶洋洋地掀了掀唇,說:「6個3。」
下家眼睛一亮,喊道:「予哥,開!」
「我一個也沒有!」
「我也只有一個,嘿嘿。」
兩人說著已經興沖沖地把酒給他倒上了。
蔣既予沖他們揚揚下巴:「自己打開。」
「予哥輸得都很驕傲啊。」
一人邊說邊拿開盅,4個3和兩個1。
「......」剛才嘚瑟的兩人瞬間沉默。
艾寧穿著超短熱褲,晃著一雙性感的蜜色長腿悠悠走過來,看向他們:「又輸了吧?」
其中一人抱怨:「蔣哥這也太神了,搖了個豹子出來,我們怎麼玩的過。」
她瞥他一眼:「你怎麼不說自己菜。」
蔣既予磕出一根煙點上,又慢慢吐出霧,靠回沙發,像是沒在意他們說了什麼。
......
第二天很早,還不到6點,時沅就自然醒過來,像是記掛著某事。
她第一時間摁打開手機,沒有未讀資訊。
他一直沒回。
時沅眨了眨眼,有些酸澀,不知是沒睡好還是因為別的。
她索性起了床,洗漱穿戴整齊後,在餐桌上給媽媽留了一張自己今天買早飯的字條就靜悄悄地離開。
時沅到教室時,空蕩蕩的教室只有一個人。
忽然,眼神在她身后座位上頓住。
她的座位是倒數第二排,他們班的最後一排都是空出來的,以便考試時座位布局的變動。
但現在,她後面的座位坐了一個人。
時沅慢慢走近,是個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臉埋在臂彎里,看不清五官。
但從外形和髮型來看,這似乎不是他們班的人。
是轉校生嗎?時沅看著他想。
不知是不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熟睡中的人似有感應一般忽然醒了,抬頭看向她。
時沅被嚇了個猝不及防,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男生淡淡瞥她一眼後繼續趴回去睡覺。
「......」
的確是一副陌生面孔,薄唇挺鼻,皮膚冷白。
雖然長相好看卻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時沅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單詞本默寫,不再去想。
學生稀稀散散地逐漸到班,不少人注意到最後一排的那個身影,好奇地張望了幾眼。
直到開始上課前,班主任進了教室才給出答案。
但她也只是簡短地介紹了幾句,似乎不願多說。
所以大家也只知道班裡來了一名轉校生,叫江忱。
而整個過程中,當事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覺。
......
「時沅吶,你知道昨天放學後蔣既予又帶著個女生兜風去了嗎?那女的好像是艾寧。」
同桌錢琳猶豫地看著她,語氣有些擔心。
時沅記筆記的筆頓了頓,隨即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寫,她抬頭看著黑板,輕聲嗯了一聲。
錢琳看著她清秀瑩白的側臉,有些為她不值,「這就是純純的渣男啊!你還不跟他分手留著過年宰嗎?」
接著又小聲嘟囔:「你都不知道他們背後怎麼說你的...」
光她有意無意地就聽見不少:時沅這屬實是蔣既予的舔狗了啊,都這樣了還不分;聽說蔣既予想跟她分來著,但她一直哭鬧纏著蔣既予,這才沒分。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她又不能告訴時沅,她知道她不是這種人,但難堵悠悠眾口。
時沅看著本子上逐漸不認識的字跡,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寫什麼。
她怎麼會不知道那些人會說什麼,她只會比錢琳聽到的更多更亂。
但現在更需要靜下心來聽老師講長難句的復合結構和語法。
灼目刺眼的陽光透進縫隙照射在江忱的臉上,男生懶懶地睜開眼睛,逐漸清醒。
他抬頭一瞬,聽見前面女孩的輕音:「可是我沒有一點辦法。」
高二是在排滿的課程和一摞摞作業中艱難度過的,這一學年只是沒有高三壓力重,但學習內容根本算不上輕鬆。
很多科任老師甚至為了擠出時間,會提前幾分鐘上課,只留給學生一個上廁所的時間。
比如下一節的地理課。
時沅正握著手機,緊抿唇看著螢幕。
「蔣既予:我沒吃早飯。」
這是要讓她買好給他送過去。
時沅皺著眉看了眼時間。
超市就在樓下倒是不遠,但理科在另外一幢樓。
只猶豫了一瞬,她拿起小錢袋就連忙跑下樓。
時沅握著袋子站在他們班門口,喘著氣對坐在門邊上的人說:「同學,麻煩幫我叫下你們班蔣既予。」
她在樓道里來回走著,幾秒鐘就抬腕看眼表。
就在她耐不住準備把早餐讓他們班人代為轉交時,蔣既予悠悠地走了出來。
時沅忙遞過去,「給你,牛奶也是溫的,麵包...」
蔣既予出言打斷她:「我給你又發了微信說我不用了,你沒看到嗎?」
時沅愣住:「沒有,我沒帶手機。」
蔣既予沒管她的怔愣,只瞥了眼伸過來的袋子,不咸不淡地開口:「你拿回去吧,我吃過了。」
說完就轉身回了教室,沒再管她。
時沅站在原地,勾住袋子的手握緊。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她才回神,忙跑回教室
「報告。」她喘著氣站在門口。
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被她吸引,包括百無聊賴的江忱也看了她一眼。
地理老師一個眼風也沒瞥過去,任由女孩尷尬地站在門口。
直到默寫完氣候分布圖,最後一排同學站起來收的時候,老師才偏頭看了她一眼,「進來吧。」
時沅走回座位,身後的聲音卻沒停。
「有些人,如果對我提前上課有意見就去找你們班主任說去,要不然就別上。高二的學生了,馬上升高三,還不知道珍惜時間呢!」
「連最基本的按時到班都做不到,以後出身社會也不一定好到哪去。」
他說這話時眼睛並未看向時沅,但字字句句都在指責她。
時沅撕下一張紙,寫上名字開始默寫,逼迫自己去忽略那些話。
下課後,她拿著默寫走上前,伸手遞給老師。
「老師,對不起我剛才遲到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這是我剛默寫的。」
女生誠懇的態度並未打動他一分一毫,只是自顧自地收拾著教案。
走前才丟下一句:「你還是別交給我了,自己給自己默寫,有沒有水分我也不知道。等你什麼時候能做到你說的話再說吧。」
講台只余她一人和手中孤零零的默寫紙。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座位坐下的,拿出手機點開蔣既予發來的那條未讀消息。
怔愣地看著螢幕。
發來的時間只和她到他們班時差了兩分鐘不到。
他知道她會送過來,卻還是在即將上課前才說自己吃過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白跑一趟。
時沅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在涼水入喉一剎,被冰涼的觸感刺激地瞬間回了神,她眨了眨眼,忽然發現原來麻木到了極限也會感到疲憊。
......
下午放學,時沅像往常一般低頭走回家。
但不知是因為這一天下來的兵荒馬亂帶來的疲憊還是別的,步子比平時慢了很多。她再次抬頭時,已落下人群一大截。
落單的小姑娘往往是被路邊打劫的首選目標。
時沅還未加快腳步,忽然就被一股勁兒拎著衣領拖到了胡同里。
面前站著三個穿著恨天高的女生,頭髮顏色雜亂。臉上化著並不算成熟的妝。
很明顯,是輟學的學生。
「同學,借點錢花花唄,有多少啊?」為首的女生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帶著並不真誠的笑容。
時沅不想跟她們浪費時間,把書包拿下來找錢包。
在徹底翻了個遍還未找到時,她忽然心涼地想起。
錢包在給蔣既予買早餐時拿出來後就忘記放了回去。
身上只有手機,但媽媽怕她在網上亂買東西,餘額里並沒有多少。
幾人等得不耐煩了,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其中一人直接上前給了時沅一巴掌,接著點了點她的肩膀,語氣危險,「同學,拖延時間呢是吧。」
這個時間路過的學生不多,就算有,也只當做沒看見迅速離開。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幾個人看到。
旁邊的人碰了碰蔣既予的肩膀,說:「予哥,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說著伸手指了指。
蔣既予嚼著口香糖,偏頭看了眼,女孩被扇得偏了偏頭,肩膀也被抵著後退了幾步,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忽然,胡同內的時沅似有感般抬起頭,和幾米外的男生對上視線。
他面無表情地轉回來,「是麼?你看錯了吧。」
說罷,抬腳徑直走過去,目不斜視地。
時沅垂下眸靜了幾秒,復又看向她們,說:「我錢包忘在學校了,我現在去拿好嗎?」
「你他媽真當我傻啊?」幾人沒拿到錢,語氣也逐漸暴躁,「放你回學校不是讓你去找人抓我們?」
還不待時沅再開口,邊上插來一道懶懶的聲音,「滾遠兒點。」
時沅看過去。
江忱雙手插兜站在逆光處,看了她一眼隨即看向幾個女生。
「朋友,礙著你事兒了?」
「一上學的還跟我這麼狂呢。」
幾人也轉頭看他,語氣挑釁。
江忱走近幾步,沒意味地扯了扯嘴角,「別跟我廢話,我打女的。」
男生1米8還要多出一截的身高立在她的面前,身上還透出淡淡戾氣。
這是絕對勢力的碾壓,至少三人中誰也受不住他的一下。
「你給我等著。」幾人撂下一句狠話踩著恨天高離開。
胡同很快剩下江忱和時沅兩人。
女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慢吞吞走過來,輕聲說:「謝謝。」
江忱看了她臉上的紅痕幾秒,點點頭側身讓開。
時沅走過去,像往常一樣低頭回家,無事發生一般。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行人愈少。
她在台階上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腦子很空。
手機在寂靜的空氣中忽然響起。
媽媽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喂?沅沅,還沒到家嗎?」
「媽媽,我馬上就回來啦。」
「天都黑了,趕緊回家來,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嗯,知道了媽媽。」
時母又囑咐了幾句後才掛斷電話。
時沅放下手機,又安靜地抱著書包坐著,忽然,眼淚似不受控般一滴一滴地砸在下一階台階。
她忙抬手擦掉,小小的聲音帶著哭腔,「不哭不哭,沒事的。」
她忍住眼淚,對自己說。
深呼吸幾口氣忍住哭意後,時沅站起來又擦了擦臉上早已幹掉的淚痕,轉身上了住戶樓。
絲毫沒注意到遠處靠在牆上的男生。
江忱盯著空出來的台階,忽感嗓子有些癢,煙癮犯了。
時沅走後,他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她後面。
那幾個女生沒拿到錢可能沒那麼輕易放棄,或許在他走後又堵住時沅。
他一路跟著她來了這裡,自始至終,女孩都是低頭小步走著,沒發現他的存在。
他看著女生在一幢樓下停住腳步,站站走走幾分鐘後,她卻忽然在原地的台階上坐下了。
後來又看著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跟媽媽打電話,看著她擦著眼淚安慰自己。
他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卻莫名記住了她面對男友疑似出軌時的無奈,上課遲到時的慌忙,和剛才被打劫時的無助。
路燈昏暗,他慢慢抽完一根煙,摁滅煙頭隨手扔進垃圾桶,輕嗤一聲:「莫名其妙。」接著轉身離開。
這一晚,時沅沒再管手機有沒有資訊,吹了頭髮就睡過去,她夢見了蔣既予,夢見了兩人小時候的初遇,一起上學放學,還有他拉著她躲在他的身後去應對那些欺負她的人。
......
這段時間蔣既予的父親回來了,他沒再找過她事。
這讓時沅舒了口氣,她再次回歸了平靜的生活。
她和江忱,明明那天之後一句話沒說過,但兩人之間卻莫名有股奇怪的磁場反應。
某天英語課,老師突擊要求收作業,時沅是英語課代表,她走下座位一個個收。
到江忱時,
「沒寫。」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看著她。
時沅點點頭,繼續去收下一個人的。
收完後抱著作業放在講台上,交給老師一份名單。
英語老師看著一串名字,半分無奈半分氣憤,被氣笑了,「你們真夠自覺的啊,我不說收你們就不寫是吧。」
「沒寫的下課拿著作業來辦公室,沒來的就讓你家長來請你。」
在英語老師怒火中上完這節課後,好幾個人起身出去都往辦公室方向走。
江忱是無所謂她的威脅,但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是打算去辦公室溜達一圈。
他剛走出教室,就被喊住。
「江忱。」
時沅追了出來。
他轉頭,「有事?」
她抿了抿唇,小聲說:「你不用去。」
江忱輕挑了下眉,「為什麼?」
「我沒記你的名字。」
幾秒後,她才聽到他的聲音,「這是感謝我?」
時沅抬頭,對上他好以整暇的眼神。
她直視回去:「不行嗎?」
江忱笑了,「行啊。」
後又跟著她回了教室。
站在對面的兩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予哥,最近不見嫂子啊,你不去跟女朋友聯絡聯絡感情,小心她移情別戀喲。」
蔣既予聽後沒意味地笑笑,收回看向對面的視線,「隨她啊。」
......
時沅正站在金碧輝煌的ktv門口,手裡的手機握得發緊。
她還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今天蔣既予給她發了資訊:「晚上陪我去玩一會兒,到時候給你發地址。」
再次看到他的資訊時,心底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排斥。
但她依舊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所以現在,她在這裡。
猶豫幾秒後,她深呼了口氣走進去。
ktv內部的構造與平常的不太相同。
一層是獨立包廂,二層是舞池和卡座。
蔣既予給的地址是二層的7號卡座。
她上了樓擠著人群終於磕磕絆絆來到。
「嫂子來了啊。」一人不經意抬頭間看到她。
蔣既予搖著骰子的手停下,抬眼看過去。
「過來。」
坐在另一邊的艾甯看到時沅時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蔣既予身邊的男生很有眼力價地騰了位置出來。
時沅手不自覺捏著衣擺,有些出汗,踏著空隙坐過去。
蔣既予推開骰盅,抬手摟住她的肩膀。
在他手觸碰到一刻,時沅有一瞬間僵硬。
蔣既予察覺到了,低頭湊近她的耳朵,「我不能碰?」
時沅搖搖頭,低聲回答:「沒有。」
模樣乖順得不像話,在這個激情上頭的氣氛中,只有她像只小綿羊窩在他的身邊。
明明害怕不適應的很,卻還是安靜地待著。
蔣既予的手從她肩膀慢慢向下,滑到腰際時忽然用力收緊。
時沅身體瞬間往他身上傾過去。
「啊。」她小小的驚呼一聲,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才沒倒下去。
不期而遇地,兩人對上視線。
曖昧昏暗的燈光下,女孩眼裡的不知所措格外明顯。
不知為何,蔣既予忽然有些渴。
他視線慢慢下滑,在那兩片櫻唇上停住。
時沅看著他慢慢靠近,渾身緊繃起來,雙手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
在碰到的前一瞬,一道驚呼聲終止了他的動作。
「啊!!流血了!」
一個穿著露臍裝的女生捂著嘴,指著一個滿頭是血的男生喊到。
「予哥!那邊卡座上有個人把楊宏打了。」
蔣既予放開時沅,起身抬腳走過去。
剛邁出一步,忽然想到什麼,回身看了眼還愣住的女孩。
他語氣難得有些正經:「就坐在這等我,別亂跑。」
不等她回答就快步離開。
一群人瞬間聚集起來,分成對立兩面。
其中一人掂了掂手裡的啤酒瓶,言語間滿是挑釁:「楊宏,說說,哪個不長眼的動的手。」
叫楊宏的呲著牙捂住頭,另一隻手伸出,往某個方向指了指。
他走到那人面前去,「哥們兒,幾個意思啊?」
江忱慢慢站起來直起身,撣了撣身上不小心落上的煙灰。
「找我?」說著看了眼他手上的酒瓶子。
那人瞬間認出江忱,回頭猶豫地看向蔣既予,「予哥,這好像是嫂子她們班同學...」
蔣既予抬眼看過去的瞬間,對上了江忱投過來的目光。
兩人僅僅是對視了一眼,但周圍的人都感覺到氣氛忽然凝重起來。
雙方僵持不下時,服務生從樓梯上慌忙跑上來,「剛才誰報警了?員警來了!」
一句話仿若平地驚雷,炸醒所有人。
場面瞬間騷動起來,大波人立刻拿起東西都跑出去。
人潮洶湧中,蔣既予下意識回頭找時沅。
沙發上卻空無一人,他皺著眉四處尋找。
猛然間,在樓梯口,他看見時沅和江忱的背影。
女孩拉住另一個男生的手往下跑,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所有人恐慌逃竄中,他卻停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樓梯口那處,幾秒後忽然笑了一聲。
「沒勁。」
......
時沅拉著一個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生跑的很吃力,直到跑出好幾百米後,她才鬆開手停下來,大口喘著氣。
江忱看著女生氣喘吁吁的樣子,語氣有些玩味:「抬頭好好看看我是誰。」
但她現在累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有此一問。
「你拉錯人了,你男朋友還在裡面。」
他看見剛才那男生抱她了,她也沒拒絕。
那就是給她招惹來一堆閒言碎語的男朋友?
時沅的氣慢慢順下來,但開口還有些喘,「我沒有拉錯。」
什麼意思?
不去找你男朋友反而帶著我跑了?
聽到這話,江忱掏煙的動作反倒一頓,慢慢走過去逼近她,直至逼到角落,無路可退才堪堪停下。
他手肘撐在女生的頭頂,俯身靠近,兩人 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時沅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圖,猛地伸手推開。
「你瘋了嗎?」
江忱順著她的力道後退幾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有男朋友就別來招惹我。」
他丟下這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時沅直起身子,看著他的背影平靜地開口:「我以為你是一個人在那裡,怕他們人多不讓你走,想讓你應付員警,所以我才拉著你離開的。對不起,是我多事了。」
「還有,真的很感謝你上次幫我趕跑她們。」
江忱的腳步頓住,回頭看過去。
女孩已走遠,她腳步很快。
時沅壓下心底的不舒服,徑直回了家。
將走近在社區時,不遠處在樓下看到一點猩紅的光。
蔣既予從暗處走出來,嘴上含著煙,雙手拿著手機打遊戲沒看她。
時沅停下腳步,也沒開口,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等著。
十分鐘左右,螢幕出現victory的字眼後,蔣既予才起收起手機。
「怎麼才回來?」他問。
「你有事找我嗎?」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蔣既予難得的頓了一下,覺得有些好笑,「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能找?」
聽見那三個字,她皺了皺眉。
他們倆並不能算男女朋友,在她看來,他只不過是想借這個名義困住自己。
「剛才去哪兒了?我不是讓你別亂跑。」
時沅下意識地隱瞞,「我看那麼多人都跑了,以為有什麼麻煩我也就趕緊離開了。」
蔣既予看著她,「你一個人?」
時沅很淡定地點了點頭。
眼睛從女孩垂在身邊緊握著的手瞥過,扯了扯嘴角。
撒謊。
蔣既予抽出一根煙含住,接著把打火機遞給她,聲音懶散:「幫我點。」
果然他是會抽煙的,剛才在ktv就聞到了他身上似有似無的煙味。
時沅緊抿著唇,斟酌地開口:「抽煙對身體不太好...」
但男生只是淡淡地看著她, 不回應。
她咽下到嘴邊的勸慰,摁亮打火機,踮起腳湊近。
點燃一剎,煙霧從兩人間蔓延開。
蔣既予摁住她的腰,不讓她動彈,繼續了晚上在卡座未完成的事。
他拿下煙,湊近她的唇角,輕輕碰了碰。
女孩身上的香氣讓他有些迷戀,又親了親她的臉頰到鼻子,最後又親回唇邊。
在他想加深這個吻的時候,不經意睜眼看到的女孩眼角的淚滴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退來稍許才發現時沅渾身顫抖的身軀。
他的意亂情迷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倏然熄滅。
聲音也冷淡下來,「既然這麼委屈,當初就不該答應。」
時沅不知何時已滿臉淚水,她看著蔣既予,聲音嗚咽:「蔣既予,我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嗎?」
「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好陌生,好怕...」
以前的那個充滿朝氣的少年卻變得生機不再,渾身充斥著陰鶩。
蔣既予沉默地看著她哭,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淡淡反問:「你覺得呢?」
......
之後的日子,時沅依舊照常上課。
那天的所有事仿佛都未曾給她造成什麼影響,那天夜晚樹下的情緒崩潰似乎也從未發生過。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她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收江忱英語作業時會下意識垂眸避開視線,卻依舊沒在未完成作業的名單上記他的名字。
但他也沒再往辦公室去過,她也沒主動提過。
蔣既予卻變化很大,他副駕上的女生換得更加頻繁,也沒有再聯繫過時沅。
一度有人以為他倆已經分手。
有不怕事的主動問過蔣既予,「予哥,最近沒怎麼看到嫂子,你倆分手了啊?」
他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不接話茬。
他這不回應的態度弄得眾人也迷惑,最後這個話題只能不了了之。
時沅再次回到被指指點點和蔣既予的關係中,她的情緒越來越疲憊和沉重。
這樣僵持而畸形的關係下,當一個契機出現時,所有故作正常的情緒都會在一瞬間崩潰。
時沅沒想到,這個契機居然差點讓她為之付出生命。
薊北已經半個多月沒下雨了,從內陸吹來的北風讓這座城市更加乾燥,各所高校也開展了消防課程。
那天的風格外大,時沅出門上學前,被媽媽叫住塗了些郁美凈,說是為了防止皮膚乾裂。
上午,英語課下課時她收好作業抱到辦公室交給老師時,被她叫住。
「時沅吶,幫老師把這捆英報抱去實驗樓3樓,就化學實驗室旁邊那間,他們明天去排版。」接著遞給她一摞報紙。
時沅點點頭,抱起報紙離開。
她是文科生,沒怎麼去過實驗樓,對它的布局還不熟悉。
好不容易上了三樓卻發現化學實驗室旁邊的教室門是鎖著的。
正巧實驗室半掩著,裡面似乎有個人影,她敲敲門推開。
一個男生正背對這她做實驗,周圍一群瓶瓶罐罐,但她只認識酒精燈。
時沅暗自皺了皺眉,學生可以私自做實驗嗎?
男生聽見動靜回頭瞥了她一眼,「有事嗎?」
「同學,我想問一下,旁邊那間是一直鎖著的嗎?」
她想可能是自己走錯了。
男生邊說,手上動作卻不停。
「哦哦,你是送報紙來的吧?」
時沅輕聲嗯了一聲。
他又加了幾滴化學液體,「鑰匙老師放在我這了,在我外套里呢,但我把外套放樓上了。」
「你在這等我吧,我上樓去給你找找。」
他隨手放下試劑,打開窗戶,「不好意思啊,我做的這個實驗有點刺鼻,透個氣。」
說罷就往門外走,沒注意到未完全熄滅的酒精燈還有旁邊搖搖欲墜的酒精和試劑。
時沅站在實驗室內等他,四處看了看。
正在她剛發現還燃燒著的酒精燈,想上前蓋滅時,又是一陣大風刮來。
本就沒放穩的酒精瞬間一倒,連帶著半開的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頃刻間,藍色的火焰瞬間燃起,蔓延速度也越來越快。
時沅後退幾步,這個火不是她可以撲滅的。
她轉身就去開門打算離開去叫人。
但把手是壞的,所以剛才男生一直都沒完全關嚴門。
火勢蔓延迅速,時沅慌張地敲打著門:「有人嗎?有人嗎!著火了!」
男生也拿了鑰匙下樓剛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裡面的火焰。
他聽到時沅的聲音連忙跑過去推門,卻因力氣不夠,門絲毫未動。
他對著門大聲說:「你等等我,我去叫人啊!」
說完就趔趄跑下樓。
邊跑邊大聲吼著,「實驗樓著火啦!有個女生還困在裡面!」
他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操場。
蔣既予這節是體育課,操場跑完步後剛解散,有人聽到後就跑到實驗樓底下向上不停張望,既好奇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