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十年,宋霄靠著我功成名就。卻也始終恨我入骨。
我死後,他吞併我家的公司,娶了他的小青梅。
他們結婚那天,曾經和我訂過娃娃親的、我後來的死對頭傅昀卻引爆了婚禮現場。
火光吞噬一切前,傅昀笑著說:
「她死了,留你們平步青雲,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拉著宋霄,去找傅昀退婚那一天。
他神色淡漠地看著我:「你想好了,真要為了他,跟我退婚?」
1
「孟微,我這個人從不吃回頭草。」
「你想好,真要為了這麼個玩意兒,跟我退婚?」
熟悉的清冷男聲響起時。
我還沉浸在那場爆炸的餘韻之中。
鋪天蓋地的艷色火光,仿佛連我這個飄在半空的靈魂體都能灼痛。
傅昀掂著一把槍,站在火焰中間,扣動扳機。
沖驚怒交加的宋霄笑了笑:「她死了,留你們平步青雲,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
那一刻,我身上無形的枷鎖突然消散。
腦子裡突然多了點什麼。
原來前世的我,是一本病嬌救贖文中的惡毒女二。
看中了還是貧困生的男主宋霄,就用他母親的醫藥費脅迫他。
接受我的資助,跟我談戀愛。
宋霄認為我用錢羞辱了他,於是恨了我很多年。
結婚後,一邊與人合謀侵吞我家的公司,一邊和他的小青梅暗通款曲。
後來,他一點點逼瘋我,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看著我墜樓而死。
然後搖身一變,成了新晉豪門,娶了他的小青梅。
2
我終於明白。
我和傅昀明明青梅竹馬,從小到大都密不可分。
怎麼前世,宋霄一出現,我就像迷失心智一樣,突兀地愛上了他。
回過神,我目光環視一圈。
看到面前神色各異的兩邊家長。
和坐在沙發上,眉眼冷峻,正微微仰頭看向我的傅昀。
忽然記起來了。
前世,我就是在今天跟傅昀徹底決裂的。
孟家和傅家是世交,今天本該是兩家人慣例聚會的日子。
我卻姍姍來遲,還把宋霄也帶了過來。
張口就要和傅昀解除婚約:「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何況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所以,你是來跟我退婚的,就為了這麼個玩意兒?」
傅昀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目光落在我身邊的宋霄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宋霄挺直脊背,回擊:「得意什麼?你也就是出身比我好一點而已。」
「好一點?」
傅昀勾勾唇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
「你最好弄清楚,如果不是微微帶你過來,你連站在我面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3
這句話,簡直狠狠傷到了宋霄脆弱的自尊。
前世,我看著他屈辱得眼眶都紅了,心疼得要命。
當即擋在他面前,口不擇言地回擊傅昀。
我罵他痴心妄想,死纏爛打。
「別以為我不知道,高中那個給我寫情書的男生莫名其妙被車撞斷一條腿,就是你乾的吧?」
「傅昀,你這種人,我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除了出身好一點,你到底還有哪一點比得上宋霄?」
我罵了很多難聽的話,傅昀卻一個字都沒有反駁。
他沉默地坐在原地,好像變成了一具凝固的雕像。
許久,才按住鏡片,平靜道:
「好,我同意退婚。」
……
宋霄冷冰冰地回頭:「孟大小姐,你帶我過來,就是為了讓人羞辱我?」
我用力掐住手心,讓神思從剛重生的混亂中抽離出來。
聽到這句話,突然笑了:「羞辱?傅昀不過就是陳述事實罷了。」
「你這種人,給我玩玩就算了,值得他多費口舌?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宋霄。」
這句話一出,整個客廳突然寂靜無聲。
大家紛紛愕然地看著我。
兩步之外的沙發里,傅昀猛地抬起頭。
鏡片後,是一雙琉璃般脆弱而剔透的眼睛,帶著還未掩飾好的愕然之色。
「你說什麼?」
宋霄的表情一下子難堪到極點。
「我說,你不會以為自己哪點比得上我未婚夫吧?」
「他談生意總是忽略我,我不高興,拿你氣氣他而已。」
我鬆開他的手,往旁邊退了一步,像在躲開什麼髒東西一樣。
下了逐客令,「現在,你可以滾了。」
宋霄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卻被反應過來的管家請了出去。
臨走前,他放了狠話:「孟微,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對象。」
「下次,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會跟你和好。」
4
他好自信,我哭死。
但我這會兒已經無暇顧及宋霄,小步跑到傅昀身邊,蹲下身去。
前世,退婚後很久我才知道,傅昀當晚就進了醫院。
他那天一直坐在沙發里沒起身,是在國外談生意時,胃病犯了。
但因為很想見我,還是硬撐著趕了回來。
我卻在見到他的第一面,張口就要退婚。
我真該死啊。
目光相對,傅昀眼中突然掠過一絲瞭然。
嘲諷地笑笑:「又拿我氣你男朋友?」
這也不能怪傅昀多想。
前世,我的確干過拿傅昀氣宋霄,想證明他在意我的蠢事。
現在只能軟下嗓音,裝傻:「什麼男朋友?阿昀,我只有你一個未婚夫。」
他垂眼看著我。
「我身體不舒服,你能不能先陪我去趟醫院?」
傅昀突然皺起眉:「哪裡不舒服,又痛經了嗎?」
我想也沒想:「……對,痛經。」
他偏頭看了我一眼:「今天好像不是你的生理期。」
因為宋霄,我們實際上已經冷戰很久了。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我的生理期。
心裡被驟然湧上的酸澀情緒填滿。
「嗯……那個,就是提前來了啊。」
我小心翼翼地捉著他袖口,晃了晃,「我要去打止痛針,你陪我去吧,好不好?」
傅昀不知道在想什麼,沉默了片刻。
平靜應聲:「好。」
5
坐進車裡,我叫了司機過來,不許傅昀開車。
他也沒堅持,就這麼跟我並排坐在了后座。
中間卻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我低聲問:「阿昀,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很輕微地彎了下唇角。
自嘲道:「我哪裡敢。」
四個字,就讓我的心被鋪天蓋地的愧疚吞沒。
前世,受劇情控制,爸媽勸不動我,只能看著我嫁給宋霄。
用家裡的產業,任勞任怨地給他的公司輸血。
因為傅昀總是跟宋霄競爭,搶他的項目。
也就被我視作了死對頭。
前世那十年,我和他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
永遠都是冷言冷語,連個好臉色都沒給過他。
「阿昀。」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出聲,「兩個月沒見,你有沒有想我?」
傅昀側頭看了我一眼。
沒說話。
我有點尷尬,只好沒話找話:「你這次回來,都沒給我帶禮物。」
「上次帶了,你嫌我的東西髒,扔了。」
他冷淡說完,偏過頭去,闔上眼睛。
明顯是懶得再跟我交流的抗拒姿態。
上次傅昀回國,給我帶了一整盒紅寶石。
遞過來時,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拿去做點小玩意兒玩,別整天跟不入流的東西待在一起。」
不管是紅寶石本身,還是傅昀的話,都刺痛了宋霄男人的自尊。
於是我為了哄宋霄開心,當即把那盒寶石砸了回去。
「我才不稀罕你的髒東西!」
……
想到這裡,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在心裡大罵原文劇情太過傻逼。
沒個十年腦血栓都寫不出來。
現實里,卻只能一點點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挪到傅昀身邊。
我側過身去,緊貼著他,下巴抵著他肩膀,輕聲道:「其實,傅昀,我有事要跟你說……」
溫熱的氣息噴吐而出,帶起一小片氣流,拂動他散落在耳畔的碎發。
傅昀突然睜開眼,抬手揪著我的後脖領,把我拎到一邊。
「不管你今天和那個宋霄演這一齣戲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會聽的,別白費力氣了。」
「還有,身體不舒服就別亂動。」
他皺著眉,微微停頓了一下,
傅昀訓斥我時,板著臉,神色冷然。
我卻眼尖地發現,他耳垂到脖頸紅了一片。
還有意調整了一個彆扭的坐姿。
「傅昀。」
我試探地叫他,「你不會……」
「你好好坐著。」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洶湧的慾望暗流,嗓音有些啞,
「我的事,你不必操心。」
6
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時,我和傅昀之間冰冷又緊繃的氣氛已經緩和了不少。
我想到他因胃病疼痛難忍,藉口想讓他扶我,挽起他的手臂。
一旁卻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怒氣的甜美女聲:
「孟微!」
我轉過頭,看到宋霄的小青梅蘇晚衝到我面前,氣沖沖地瞪著我,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讓人斷了宋阿姨的藥,就是為了逼宋霄向你低頭!」
她目光看向我身後,眼圈突然紅了。
「你之前說過,只要我消失,你就會請那位資深的腫瘤專家出山,給宋阿姨治病,現在是要反悔嗎?」
「晚晚。」
宋霄從我身後快步向前,一把拉過蘇晚,護在身後。
而後斂著眉眼,低聲下氣道,
「孟微,都是我的錯。今天你對我做的事我不生氣了,你別為難晚晚和我媽。」
「以後,我都會乖乖聽你的話。」
我突然反應過來。
前世,那位給宋霄他媽治病的專家,還是我托傅家的關係才請到的。
「不是……」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臂彎里突然一空。
傅昀從我這抽出手臂,垂下眼,嘲弄地笑了笑。
目光帶著瞭然和徹骨的寒意:「我說怎麼突然要我送你來醫院。」
「孟微,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事情,是嗎?」
7
傅昀臉上那種看似冷銳,卻如同碎裂琉璃般脆弱的表情,我再熟悉不過。
前世,每一次,我為了宋霄跟他針鋒相對時。
他就會這樣看著我。
那時候,我受原劇情束縛,一門心思撲在宋霄身上。
只覺得傅昀這麼裝腔作勢,實在惹人厭煩。
如今卻心尖一痛,下意識反駁:
「不是。」
他卻不再看我,只是冷冷望向宋霄:
「既然瞧不起我,就拿出點真本事來。連給自己母親治病,還要帶上我未婚妻演這一齣戲,不嫌丟人嗎?」
宋霄狠狠咬牙,眼中閃過一抹屈辱之色。
「姓傅的,你別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他攥著拳頭,冷聲道,「總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說的話付出代價。」
傅昀沒理會,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正要追上去,卻被宋霄拽住:
「……孟微。」
他眉眼微垂地看著我,嗓音微啞,
「孟微,都是我的錯,別生氣了。」
被他發涼的手指握住手腕時,我想起前世種種,只覺得一條陰冷的毒蛇盤踞上來。
「別碰我!噁心!」
猝不及防下被我甩開,宋霄有些發怔。
顯然不敢置信。
畢竟從前,無論我怎麼生氣,只要他肯稍稍服軟,我就會無底線地退讓。
「孟微……」
他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我強行打斷:「既然你一直覺得我花錢是在羞辱你,三天之內,把我給你媽治病的六十萬打到我卡上。」
「讓我看看,你究竟多有骨氣。」
8
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在醫院門口追上傅昀。
「傅昀!」
我氣喘吁吁地拉住他袖子,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側過頭。
「孟微,我與你之間的確有幾分舊情。」
「但這不代表你能仗著這一點,讓我為你的小男朋友無底線退讓。」
他冷冰冰地說完,想把袖子抽回去,卻被我死死拽住:
「跟他沒關係!」
「好吧,我承認,我來醫院不是因為痛經,是我想帶你來——你胃病又犯了是不是?」
「傅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去談生意就不好好吃飯!」
他有些驚愕地看著我,目光一寸寸掠過我眉眼。
像是要從我的神情里,辨認出這話的真假。
眼看他神情稍有鬆動,我趕緊趁勝追擊。
連拖帶拽地把人帶到了診室。
醫生拿著他的檢查報告,眉頭緊鎖:「慢性胃炎要特別注意飲食,尤其不舒服的時候,不要硬撐,要儘快來醫院就診。」
「先輸兩天液吧。」
9
陽光穿過玻璃窗,一覽無餘地照進室內。
病房裡只剩下我和傅昀的時候,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我外賣上點了份粥,等送到後又拿小勺吹涼了喂到他嘴邊。
傅昀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麼。「醫生說要吃點飯,不然等下輸液胃裡會難受。」
我提醒了一句,他終於肯抬眼看一看我。
那雙眼睛被陽光一照,倒映出粼粼波光。
「……好。」
他低低應了聲,終於肯張嘴。
等半碗粥喝下去,傅昀示意我把碗放下。
「手機。」
我一臉問號地把手機遞過去,眼看他輸了一串數字。
「這是什麼?」
「方主任的電話,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請出山的那位腫瘤專家。」
我猛地抬起頭,看到傅昀微微蒼白的臉色,和唇邊淡淡的一抹苦笑。
突然明白過來。
到現在,他都覺得我是另有所圖。
「你送我來醫院,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也不算欠你什麼。」
「我不想下一次你又為他來求我的時候,把今天的事情翻出來,說看著我喝粥的樣子都覺得噁心。」
「孟微……我也是人。」
陽光斜斜照過來,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鋪開一片難得的脆弱。
我心口突然堵得難受,說不出話來。
傅昀說的這事,我記得。
三個月前,宋霄工作室想拿到的一個項目,傅昀是甲方的決策人。
於是我跑去軟磨硬泡,給他做了頓飯,還帶了禮物。
在傅昀正開心的時候,問他:「你能不能鬆鬆口,把那個項目放給宋霄他們做啊?」
傅昀唇邊的笑容,幾乎一瞬間就淡了下去。
他放下筷子,看著我:「所以,你今天過來找我,還是為了你那個男朋友?」
「宋霄他真的很有能力!」
我試圖爭辯,卻被他冷肅的聲音打斷,
「有能力的人,不會需要靠著你走後門才能拿下項目。」
「你回去吧,方案我已經看過,也做了決定。」
「不會選他。」
傅昀站起身,拉開椅子,下了逐客令。
我氣得失去理智,指著他鼻子大罵:
「如果不是因為宋霄,我根本不想見到你!」
「光是看到你吃我做的飯,我都覺得夠反胃的!」
10
朦朧的視線里,忽然有隻手伸過來,擦過我眼角的濕潤。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傅昀收回手,淡淡道:「不用覺得委屈,今天過後,我不會再找你。」
「孟微,我們兩清了。」
我有前科,他不信我也是正常的。
我一邊在心裡說服自己,一邊強行忍下眼淚,認真地看著傅昀:「對不起。」
他微怔了下:「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不用道歉。」
「等今天從醫院回去,我會跟叔叔阿姨說清楚,我們退——」
他話沒說完,就被我突如其來的吻堵了回去。
傅昀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有些生澀地在他嘴唇上廝磨了一會兒,這才退開一點,揪著他領口輕輕喘氣。
「不……不准說退婚。」
我定了定神,繼續說,「傅昀,不管你相不相信,之前跟宋霄有關的那些事,不是我想做的。」
「我送你來醫院,只是因為看到你臉色不好,擔心你的身體。」
他垂眼看著我,眼裡翻湧的情緒被長長的眼睫覆蓋住,模糊不清:「這又是你新的話術嗎?」
我壓下心頭澀意:「我的人生有多長,我們就認識了多少年,所以你不能不信我。」
「你要是不信——」
「我就再親你一次。」
我說著,又要湊上前去。
卻被傅昀抵住額頭,及時制止。
他的氣息就在距離我近在咫尺的位置,嗓音微啞:
「孟微,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我應了聲,「知道,在做十八歲那年,我們做過的事。」
這句話,像點燃一切的引線。
頃刻間焚燒我和傅昀的全部理智。
11
高考完那天晚上,家裡專門設宴為我慶祝。
我喝了幾杯香檳,醉醺醺地把傅昀拽進房間。
問他:「接吻是什麼感覺?」
「……」
他靜靜地看著我,「微微,你喝醉了。」
我有點不高興:「你不要轉移話題!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去找別——嗚!」
話還沒說完,傅昀猛地捏住我下巴,欺身吻上來。
從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檸檬草香氣。
好像是今年生日時,我送他的禮物。
唇舌和貼在我頸側的指腹都一片滾燙。
我腦袋暈暈乎乎的,很快只有餘力揪住他的前襟,被迫承受接下來鋪天蓋地的滾燙。
傅昀的聲音帶著暗涌的欲色:
「……這就是接吻的感覺。」
「還想再深一點嗎,微微?」
12
那個時候,我們明明那麼好,那麼親密無間。
我一直覺得,大學畢業後,我就會和傅昀結婚。
可入學後,還是在看到宋霄的第一眼。
就鬼迷心竅一般,被拖入原劇情的漩渦中。
13
「明明就在病房裡躺著,怎麼會跑針呢?」
護士來給傅昀重新紮了針,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別亂動了啊,還有一瓶就掛完了。」
傅昀平淡地點了點頭。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我,搓了搓發熱的耳朵。
等護士走後,才小聲道歉:「……對不起。」
剛才親得太投入,我按著傅昀的手臂,導致靜脈輸液針都移了位,血浸紅了一整片膠布。
他看我一眼:「不用道歉。」
「那你願意相信我了嗎?」
「看你表現。」
話雖然這麼說,語氣卻已經微微緩和下來。
這個月快結束的時候,傅昀去鄰市談生意。
我回學校上課,也不忘見縫插針地給他發消息。
身體力行地向他證明我的心裡只有他。
傅昀的生日快到了,這天下午,我想去商場給他挑個禮物。
忽然遠遠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霄。
因為那天在醫院話說得太重,這幾天他都沒再聯繫過我。
我本來也樂得輕鬆。
但現在,本該是在工作室忙碌的時間,他卻跟著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了一旁的園林餐廳。
我的心頓時一緊,往前追了幾步。
進門的一瞬間,那男人恰好抬起頭。
宛如一道驚雷劈下,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個人,不就是前世,跟宋霄合作,把傅昀和孟家送上絕路的那個薛凱嗎?
14
我偷偷跟過去,藏在幾叢綠植後面,正好聽到他們的談話。
「傅昀已經去海城了,看來他沒發現那個項目有問題。」
「項目?」
宋霄冷笑一聲,嗓音陰冷,「我要的可不止他的公司,還有他的命。」
……
前世,我也時常會覺得奇怪。
傅昀出身傅家,是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
二十歲就在最厲害的商科院校讀了 MBA,然後回國接手家裡的公司。
這樣的傅昀,到底為什麼會次次敗給宋霄,最後連家裡的公司也被他吞掉一大半。
難道就因為他有男主光環嗎?
還是說,他的手裡掌握了什麼特殊的資訊?
他們說的海城的項目又是什麼?
無數疑問在我心頭環繞。
我很想問一問傅昀,又怕他提前和宋霄交鋒,反而催動了原劇情的發展,又把傅昀逼向了命定的結局。
思來想去,我決定從宋霄入手,去探聽情報。
防止傅昀在原劇情的影響下,陷入危險。
15
回家後,我讓保姆燉了湯,然後拿去醫院。
果不其然,在病房裡撞上了宋霄。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沒有作聲。
我一副忍氣吞聲的模樣蹭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努力回憶自己之前驕縱又示弱的口吻:「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我也很委屈啊,明明你都答應我,不會再和蘇晚有什麼接觸了。
結果我一來醫院,她竟然還在,還衝著我大呼小叫的,她算什麼東西!」
宋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卻被他很好地掩藏住了。
「我已經讓她離開了。」
他淡淡地說,「她那天過來,也是擔心我媽的身體,以後不會了。」
「最好是這樣,你別忘了我才是你女朋友。」
我說,「這幾天我問過傅昀了,他說會幫忙讓那位專家出山,給阿姨做手術的。」
「不過要等一等。」
「他最近想投資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
宋霄喉結動了動,驀地轉頭看著我:「什麼問題?」
我裝出努力回想的樣子:「好像,跟海城郊區的什麼有關吧?」
接下來的一整天,宋霄對我的態度忽然熱情了不少。
他一直在旁敲側擊地跟我打聽,傅昀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而我裝出要跟他重歸於好的樣子,終於被他帶去了和薛凱等人的飯局。
出發之前,我莫名有點心虛,於是給傅昀打了個電話,想告訴他一聲。
他卻關機了。
思前想後,我覺得還是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私密性極好的包間裡,薛凱向我舉起酒杯:「孟小姐,我是有意投資宋霄工作室的,我叫薛凱。」
「說不定日後,我們還有機會合作呢。」
我想到前世,就是他幫著宋霄毀掉大半個傅氏,吞併我家的產業。
只能強忍著噁心跟他客套。
幾輪酒之後,他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聽說孟家跟傅家是世交,孟小姐和傅家現在的掌權人傅昀,也是訂過婚的?」
「什麼訂婚啊,都是兩家大人亂說的。」
「他動不動就為難阿霄,我都恨死他了。」
我看向宋霄,「從小到大,我只喜歡過一個人,就是阿霄。」
「要不是為了阿霄,我才不會忍著噁心跟他虛與委蛇呢!」
說這些話時,我心裡想的卻全是宋霄和薛凱的臉。
表現出的恨意太過真實刻骨,包廂里的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孟小姐真是慧眼識珠,看得出傅昀這種偽君子的真面目。」
薛凱笑著湊過來,「那,方不方便告訴我,他去海城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
醉意上涌,我站起身來,「不好意思,肚子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間。」
我踩著高跟鞋,有些發暈地走到包廂門口,拉開門。
一陣冷風混合著淡淡的檸檬草氣息,吹拂過來。
燈光在面前這人熟悉的俊臉上,鋪開薄薄的一層。
我一個激靈,整個人突然清醒了。
傅昀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到我,忽然很輕微地勾了勾唇角:「微微,原來是這樣。」
16
走廊的燈光是透著暖意的黃。
落在傅昀臉上,卻冷得徹骨。
——他聽見了。
駁雜的氣味里,我驀然抽出凌亂思緒的一根線頭。
於是上涌的醉意一瞬間消散。
我握著門把手的手指顫了顫,內心大覺不妙,下意識叫了一聲:「……阿昀。」
「還是別這麼叫,免得又噁心到自己。」
他帶著失望和森寒的目光掃過來。
又越過我肩膀,落在身後的宋霄和薛凱身上。
「想知道我去海城是幹什麼的,怎麼不敢直接來問我?」
他輕笑一聲,嗓音了多了幾分殺伐果斷的凌厲,
「覺得在公司里插幾個內奸,就能影響我的判斷嗎?」
「你們的手段,真是像你們本人一樣可笑。」
他本來就長得高,如今這樣站直了身體,看向那群人的視線居高臨下,帶著顯而易見的俯視意味。
「跳樑小丑。」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包廂里,宋霄神色陰沉,忽然抬手掀翻了盤子:「得意什麼?以為我只有這點手段嗎?」
「總有一天,我會親眼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我心裡恨不得抽他兩巴掌,想到原劇情,卻仍不敢掉以輕心。
只能勉強擠出個笑,
「我先跟傅昀回去,問問他到底發現了什麼。」
說完,我抓起包就走。
一路追到樓下,正好看到傅昀坐進車裡。
「傅昀!」
我喘了兩口氣,急促地開口,「你聽我說,我今天過來是想打探一下,宋霄他們到底有什麼針對你的陰謀……」
隔著半開的車窗,對上傅昀死水般平靜的目光,我的嗓音突然一頓。
他抬手,好整以暇地支著下巴,像在聽什麼有趣的笑話。
甚至彎了彎唇角,很輕地笑了一聲:「嗯,你是不是還想說,這都是因為你喜歡我,擔心我的安全,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了他們?」
漫無邊際的焦急和慌亂仿佛海面上的泡沫,盡數從心底泛上來。
我掐著手心,強迫自己定下神來,認真解釋:「是,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宋霄這個人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的手段如果只有表現出來的這點,我也不會——」
「微微。」
傅昀忽然打斷了我。
隔著漸漸關閉的車窗,我看到他仿佛全然碎裂、卻依舊美麗的眼睛,
「你不能依仗著我愛你、縱容你,就無底線地一再欺騙我。」
「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說完這句話,車窗徹底關閉,反光膜隔絕一切。
黑色的勞斯萊斯毫不猶豫地開走了。
我一個人留在原地。
微涼的夜風吹過來,突然打了個寒噤。
前世,我和宋霄結婚後。
傅昀不止一次地提醒過我,說他狼子野心,讓我一定要小心。
而不管他怎麼說,我都不相信。
甚至冷笑著嘲諷他:「你不就是嫉妒阿霄,嫉妒他出身普通,現在卻站在了比你更高的位置嗎?」
「謊話連篇的偽君子,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那時,傅昀站在我面前,穿著打理妥帖的西裝,眼睛裡卻是全然受傷的神色。
……
回過神,我已經坐進車裡,讓司機開車去傅家。
然而,傅昀沒有回老宅,也沒回他自己家。
車子在大半座城市兜了一圈,最後,在他公司樓下停住。
我仰頭望去,看到最高層的辦公室還亮著一盞燈。
想到車窗合攏前,他臉上鋒銳如刃的抗拒神色。
我心裡突然有些怯懦。
於是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罐啤酒,一鼓作氣地喝完,給自己壯膽。
等醉意一點點重新湧上來,才走進電梯,按下了按鍵。
17
傅昀的辦公室位於三十九層,私密性很高。
但他是從來不會對我設防的。
我推開門的時候,偌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一旁房門緊閉的休息室里,隱隱傳出水聲。
除此之外,只有檸檬草淡淡的清香,混著一絲輕微的血腥味。
血腥味?
心裡一緊,我腦子裡頓時閃過無數前世的劇情,想也沒想地推開了一旁休息室的門。
也就是在我開門的一瞬間。
休息室的洗手間裡,水聲忽然停了。
傅昀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卻在目光接觸到我的一瞬間,驟然停住腳步。
「……微微?」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我一向知道,傅昀長得很好看。
但大部分時候,他總是頂著那副冷淡的表情,看起來很有距離感。
然而此刻——
因為水霧瀰漫,原本冷峻的眉眼輪廓微微柔和下來。
發梢滾落的水珠,沿著流暢的肌肉線條一路往下,消失在腰間浴巾的邊緣。
平時被西裝布料覆蓋的冷白皮膚,此刻一覽無餘,腰間的一粒小痣,明晃晃地透出色氣。
除此之外,他左小臂上纏著幾圈紗布,已經被水浸濕,隱隱透出些血的紅色。
果然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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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大概是我熾熱的目光太過明顯,傅昀閉了閉眼,冷聲呵斥。
語氣卻沒什麼威懾力。
不知道是酒精還是本能的驅使,讓我眨了眨眼。
不僅沒有出去,反而往裡走了幾步,反手關上了房門。
「你受傷了。」
我說著,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傅昀,怎麼弄的?」
「而且,你的傷口又開始滲血,需要重新包紮。」
「小傷而已。」
傅昀淡淡地說,「我自己會解決,與你無關。」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孟小姐,你現在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辦公室,畢竟你的男朋友——」
我直接摟上他脖頸,帶著酒氣的吻貼過去,把他剩下的話都堵了回去。
「你別說話了,沒有一句是我愛聽的。」
我有些含糊不清地低喃。
廝磨間,唇瓣溫度漸漸變得滾燙。
步履凌亂間,我和他一起跌坐在一旁的大床上,連浴巾都在身體疊擦間被扯開。
這個綿長而深入的吻結束,我撐著傅昀的肩膀,不住地喘氣。
看到他眼底全是洶湧的沉暗欲色。
卻還是有些艱難地開口:
「這一次,又是為了他嗎?」
「當然是為了我自己。」
酒精和接吻讓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某些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洗完澡的樣子,對他產生一些不可描述的念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沾染水珠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撥弄著皚皚白雪上,兩點水霧濛濛的紅。
滿意地看到傅昀喉結劇烈地滾動兩圈,而後捉住我的手。
「何況……從十八歲那年開始,我就在想這件事了。」
「想和你,傅昀,只能是和你。」
空氣寂靜一瞬。
然後天翻地覆。
整個世界錯亂顛倒,好像只剩下我們。
殘餘的水珠很快被過高的體溫蒸發。
天花板搖晃的燈盞,和我一樣,都像是被拋進風浪里劇烈搖曳的小船。
很快就只剩下急促喘息的餘力。
我莫名又想到了十八歲。
想到高考完的那個晚上,我喝醉了,躲在陽台跟傅昀偷偷接吻。
不管我怎麼撒嬌引誘,他都只肯同我接吻。
「微微,你還小。」
他附在我耳畔,體溫灼燙,還在忍耐,「我總要給你反悔的機會。」
如今。
「傅昀……」
我只吐出兩個字,就被自己嗓音的沙啞嚇了一跳。
傅昀動作一頓,微微垂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那些濃霧一樣的情緒頃刻間湧上,又散去。
片刻後,他抬手,蓋住了我的眼睛。
「沒有第二次反悔的機會了,微微。」
19
玻璃窗外,不知何時大雨滂沱。
休息室內,潮濕的熱霧沿著燈光升騰。
傅昀按著我後腰最敏感的那一塊,或輕或重,嗓音低啞。
「微微,不要躲。」
「……好好感受我。」
我想到他手臂的傷口,有點擔心地想要支起上半身查看。
卻被驟然加劇的力道撞得吞回了所有話語。
「我說過,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傅昀修長的手指卷著我一縷汗濕的頭髮。
一貫冷然的眼睛像是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埋在深處的瘋狂情緒,
「時間還長,微微,別那麼緊張。」
清新的檸檬草氣息里,漸漸混合了我身上的味道。
連同酒氣。
在某個瞬間交融,四溢開來。
……
凌晨四點,我拖著發軟的身體踩在地毯上,幾乎沒能站穩。
傅昀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臂勾住我的腰,一把攬了回去:
「你該休息了,微微。」
我努力回頭看他:「但你的傷口真的需要重新包紮——還有,到底是怎麼受的傷?」
傅昀忽然沉默下來。
令人窒息的安靜里,我突然有所了悟:「你不會覺得我現在是在替宋霄打探有關你的消息吧?」
他直直注視著我,顯然是默認了。
我有點難過,又有點生氣:「我們已經做過……這種事了。」
「我都說了,我是怕你遇到危險,所以去找宋霄打聽一下他們對付你的計劃,你為什麼不肯信我?」
「我信過你。」
傅昀的嗓音很輕,「這兩年里,我信過你很多次,微微。」
喉嚨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我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聽到他繼續說:
「不過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從現在開始,不管你怎麼花言巧語,我都不會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