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完整後續

寒假放假，竹馬偷偷退了我的車票。

害我錯過外婆的葬禮。

我找他要一個說法。

他回得漫不經心。

「宋小晗，我談戀愛了，你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車次那麼多，你非要買和我一趟的，這會讓念念多想。」

後來，如他所願。

我不再和他乘同一班火車，不再給他發任何消息。

他卻把我堵在宿舍樓下，眼睛通紅。

「為什麼開學不和我一起走？」

我推開他，對不遠處的學長微笑。

然後轉頭看他。

「我談戀愛了，你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1

高鐵檢票口，我被攔了下來。

機器上顯示沒有檢查到我的購票記錄。

我蹙眉，連忙拿著身份證去問工作人員。

查詢過程中，我接到了竹馬許放的電話。

聽筒里，他語氣隨意。

「宋小晗，抬頭。」

我茫然抬頭。

就看到已經通過安檢的許放，站在候車大廳里朝我揮手。

他身旁立著一個粉色行李箱。

一看就是他女朋友周念的風格。

但沒見到周念的人。

我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他再度開口。

「你是不是在查購票記錄？」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許放笑了笑，嗓音里透著一股無奈。

「不用查了，你的票，我已經幫你退了。」

聞言，我整個人如遭雷擊。

直直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我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為，為什麼？」

許放聳聳肩，回答得漫不經心。

「宋小晗，我是不是早就給你說過了，念念是個小醋包，每次你一出現，她准吃飛醋。」

「這次放假我要帶她回去見家長，要是讓她看到你又和我同一趟車，她肯定要鬧脾氣。」

「所以，你就把我的票退了？」我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就在昨晚，媽媽打電話來說外婆突然摔倒，進了重症監護室。

很可能醒不來了。

讓我回去見最後一面。

寒假回家的票本來就難搶。

這張票是我能搶到的唯一一張了。

許放理所當然的「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很依賴我，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談戀愛了，你要有點邊界感。」

「懂？」

視線穿過人群，我看見許放沖我挑了挑眉。

「好了，不給你說了，念念馬上就上完廁所過來了。」

「你也別在那裡浪費時間了，我幫你打個車，你先回學校。」

聽筒里，我聽到有女生嬌俏的聲音。

「阿放，你在給誰打電話呢？」

許放低笑著回答，「沒誰，騷擾電話而已。」

說完，許放壓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警告。

「趕緊出去，別讓念念看到你。」

我啞聲開口。

「許放，我外婆……」

話還沒說完，聽筒里就傳來電話掛斷的忙音。

我低頭盯著行李箱上的書包。

外婆親手給我鉤的十個勤天小掛件輕輕晃蕩。

2

我手指顫抖著，點開訂票介面。

心裡不斷祈求著，能讓我撿漏。

但沒有了。

一張票都沒有了。

眼淚「啪嗒」一下奪眶而出。

一旁的工作人員把身份證還給我。

「抱歉，我這邊並沒有查到你的購票記錄，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我接過身份證，用手背擦掉眼淚，搖搖頭。

「沒有了。」

抬眼，剛好看到候車大廳里的兩人。

許放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周念。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向了檢票口。

大廳里，迴蕩著開始檢票的提示音。

幾乎同時，媽媽的電話打來。

「囡囡，下車後不用去醫院了，我們已經把外婆接回家了。」

「外婆輸著氧等你回來。」

3

我是兩天後才買到回南城的車票的。

一個同鄉的學長把他的車票讓給了我。

可我還是沒能見到外婆最後一面。

南城車站。

我剛走出來，就看到了在外面等我的許放。

他一身黑色西裝，看樣子應該剛從葬禮上趕過來。

見到我，他眼神有些躲閃。

「小晗，我不知道……」

「啪！」

我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許放的臉被我扇偏，他皮膚白皙，很快就有浮現出了五根手指印。

他用舌尖頂了頂腮幫。

沒有發火，只是沉默的看著我。

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大力一拽。

緊接著我猝不及防被人朝馬路上狠狠一推。

周念怒聲沖我吼道。

「宋晗，你有病吧！阿放在葬禮上忙前忙後幫你爸媽招待客人，昨晚更是一夜沒有合眼，你不感激他就算了，憑什麼動手打人！」

伴隨著周念的質問，還有刺耳的鳴笛聲。

一輛計程車急剎在我半米外的距離。

司機探頭大聲罵我。

「突然衝出來，找死啊！」

我整個人愣在原地，看著自己和計程車之間的咫尺距離，瞬間手腳冰涼。

周念還想說什麼。

被許放攔了下來。

「夠了念念，少說兩句。」

周念撇著嘴，驕橫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許放一把將我拽了回去。

「我真的不知道外婆住院了，不然的話我怎麼可能把你的車票……」

「有意義嗎？」

思緒回籠，我啞聲打斷。

仰頭看他時，眼中蓄滿了憤怒的淚水。

許放臉上的歉疚，只讓我覺得可笑。

但我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和他爭吵。

甩開他的手，拖著行李箱轉身上車。

許放還想過來拉我。

我回頭，盯著被他觸碰的袖口，嗓音冷漠。

「你女朋友還在旁邊站著，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4

許放像是才反應過來，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女生。

周念眼眶紅紅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卻又強裝著懂事，帶著哭腔道。

「沒事的，我能理解。」

我恍若未聞，上了車。

車裡，無人說話。

我覺得胸口堵得慌，有些喘不過氣。

搖下車窗，濕冷的空氣讓我好受了不少。

可下一秒，副駕就傳來周念的嬌哼。

「阿放，我有點冷，能不能……」

她話沒說完，又變了口風。

「算了，小晗妹妹心情不好，我能理解，就開著吧。」

只是說完這句話後，她就開始輕聲咳嗽。

許放蹙眉，滿眼都是對周念的心疼。

他試探開口。

「小晗，念念她有點感冒，要不……」

許放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搖上了車窗。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長長嘆了一口氣。

以前，他每次覺得我在無理取鬧的時候就會這樣嘆氣。

那時候，我肯定會和他據理力爭。

但是現在。

我連一個字，都不想和他多說。

我戴上耳機，扭頭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象。

耳機里時外婆生前給我發的語音。

「囡囡，寒假的時候把小放叫來家裡，外婆給你們做最愛吃的牛肉餡包子。」

「囡囡，還有多久放假呀？外婆已經把今年過冬的圍巾和手套給你和小放織好了。」

「囡囡……」

「囡囡……」

聽筒里，外婆的每一聲囡囡，都像是刺在我心口的針。

千穿百孔，密密麻麻。

疼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落在螢幕上。

本來，我是可以見她最後一面的。

她是那麼期待著我回家。

以後放假回家，我再也看不到那個在門口翹首以盼的小老太了。

5

外婆頭七的那天，我去買了她生前最喜歡的奶油蛋糕。

以前她嫌太貴，總捨不得吃。

每次都要等到我和許放放假在家，她才捨得買。

我經常在電話里給她說，等我以後賺錢了，就給她買好多好多的奶油蛋糕。

可她沒有等到這天。

站在櫥窗前，眼眶再次濕潤。

店員小姐姐熱情招呼我。

「小姐姐眼光真好，這款蛋糕是我們店賣得最好的一款了。」

「這才早上，就已經被好幾個客人預定了，今天就只剩最後一個了。」

我指著蛋糕，嗓音沙啞。

「我要了。」

幾乎同時，身旁響起一道嬌俏的熟悉的女聲。

「阿放，這個蛋糕好可愛啊！我想要～你給我買，好不好？」

6

周念和我指著的是同一個蛋糕。

我轉頭，和她對視。

店員小姐姐不好意思的對著周念笑笑。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這是本店最後一個了，已經被這位女士要了。」

周念還沒來口，站在她身旁一直低頭回消息的許放就先一步道。

「賣給我們，我願意出兩倍的價格。」

周念聞言，沖我揚唇。

轉向店員小姐姐，「聽見了嗎？我男朋友說願意出兩倍的價格。」

店員小姐姐有些為難的看向我。

問我是否願意讓。

我搖頭。

「不願意。」

聽到我的聲音後，許放從手機上抬起頭。

看到是我後，他下意識讓我讓。

「小晗，咱們就住在南城，蛋糕什麼時候都能買，念念過幾天就走了，你讓給她吧。」

7

雖然已經猜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心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深深刺痛。

不為別的。

只為外婆感到不值。

小的時候，我和許放的父母都是外出打工的。

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一趟。

我跟著外婆生活，許放則是跟著他爺爺生活。

但許放的媽媽是二婚，他並不是爺爺的親孫子，因此他爺爺對他並不好。

甚至有時候不給飯吃。

又一次看到大冬天被爺爺趕出家門的許放後，我把他撿回了家。

外婆把白天沒有賣完的包子熱給許放吃。

外婆說許放挺可憐，叫他沒飯吃的時候就來我們家。

那次之後，許放幾乎每天都來外婆家吃飯。

從最開始的晚餐，到之後的一日三餐。

外婆還會給我們織冬天的三件套。

逢年過節，她都會準備兩個紅包。

我有的，許放也有。

在外婆心裡，她早就把許放當親孫子了。

可我沒想到，他連外婆的頭七都忘記了。

也忘記了外婆最喜歡吃的奶油蛋糕。

我轉身看著許放，一字一頓。

「今天是外婆的頭七，她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款蛋糕。」

「許放，你如果還有點良心，就別和我搶。」

許放臉上的表情猛然僵住。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重新摸出手機，點開備忘錄。

像是想要給我證明什麼，許放把手機介面拿給我看。

「小晗，我沒忘，我都記著的。」

「你看。」

我推開他的手，轉身讓店員小姐姐幫我把蛋糕裝起來。

店員小姐姐把打包好的蛋糕遞給我。

我接過蛋糕，轉身欲走。

許放拽著我的手腕，「小晗，你看一眼，我真的沒有忘。」

我煩躁的甩開他的手。

「許放，你放開我！」

許放拽得很用力。

「我不放，你看一眼，你看了我就放。」

我不想和他糾纏下去，我只想趕緊去墓地陪外婆聊聊天。

視線掃過他的手機介面。

備忘錄裡面記著外婆頭七的日子。

我聲音很淡。

「看見了，可以放手了嗎？」

許放眼眶有些紅，語速很急。

「我陪你一起去墓地。」

站在他身後的周念適時開口，帶著哭腔。

「阿放，過幾天我就要走了，你不是答應了要帶我去海洋公園嗎？票都買好了。」

8

許放臉上明顯閃過猶豫。

他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周念。

陷入兩難。

我趁機甩開他，拎著蛋糕大步離開。

在路邊隨便攔了一輛計程車。

剛要上車，許放就衝過來把車門關了回去。

我被他用力一扯。

手上失力。

蛋糕「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摔成了一灘爛泥。

許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宋晗，你不能這麼自私，外婆也是我的外婆，我說了，我和你一起去！」

我盯著被摔壞的蛋糕，眼睛頓時蒙上一層水霧。

我抬眼，淚水流了下來。

許放一怔，他解釋道。

「我不是故意的。」

我奮力甩開他，抬手，鉚足力氣給了他一耳光。

「許放，你到底要怎樣！」

「因為你，我沒見到外婆最後一面，現在你連我給外婆買蛋糕的權利也要剝奪，你到底要怎樣！」

「啪！」

周念突然衝過來，她站在許放面前，揚手重重甩了我一巴掌。

「宋晗，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三番五次對阿放動手！」

我被周念打得一愣。

左耳有一瞬間聽不見。

緊接著是一陣嗡鳴聲。

幾秒後，我才能緩過來。

揚手想要打回去，卻被許放捉住手腕。

許放的眼尾泛紅，嗓音里透著一股厭煩和冷意。

「夠了！宋晗，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外婆已經死了，就算你把蛋糕送過去，又能怎樣？你能不能理智點！」

「念念已經三番五次的讓著你了，你別太任性！」

說完，他牽著周念轉身離開。

我站在原地，冷風吹亂了我的髮絲。

司機搖下窗戶，問我還坐嗎？

我擦掉眼淚，打開車門，上了車。

「走吧。」

這一走，我將和許放再無關係。

9

細雪綿綿，輕輕落在墓碑上。

雪花消融後，水珠順著冰冷的大理石面滑落。

像是抹不去的淚痕。

我在外婆的墓碑旁坐下，細說著對她的思念。

「外婆，今天奶油蛋糕賣完了，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給你買。」

微風拂過，樹影晃動。

像是外婆在給我擦淚。

小老太最見不得我哭了。

每次我哭，她一準比我還要難受。

還記得剛上大學那會。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外婆，去千里之外的北城。

外婆就拉著許放的手，一個勁的叮囑他。

「小放啊，去了北城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囡囡啊，她性子軟，最容易被人欺負了。你是哥哥，外婆就把囡囡交給你了。」

可能是怕我捨不得家，偷偷哭鼻子。

外婆學著網上的熱梗活躍氣氛。

拍著許放的肩說：「當個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