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我心同完整後續

2025-12-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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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入天牢的密信漸漸變少。

到最後只有太子與我傳信。

我知道這是好事,意味著太子終於有力氣執棋了。他被拘禁在自己府中,府中密道通達四方,與世家傳消息總比我方便得多。

宮中來傳旨的太監也換了一個。

不是我認識的。

「老奴馮兆蘭,原是先太妃宮裡的管事太監。先頭那徐喜一朝得勢,將我們這些老人全攆到了興隆寺種菜去——世子爺您施巧計摘了他的腦袋,也算是福蔭我們了。」

這太監謙卑作派,又自報家門,算是給我點了點他的來處。

他是新提上來的人。

六部大臣不肯辦公,一直敷衍應對著那竊國賊。那竊國賊沒法了,從後宮提了幾個能辦事的老太監,暫時監理戶、工兩部。

宮中人員規制變化極快,他越想穩住局勢,人越亂,太子能楔進去的樁子越多。

這蘭公公是有些能耐的,一番打點,竟能讓我們每晚上校場去放放風了。

小魚高興得一整天沒坐下來過。

到了傍晚,司監才將牢門打開,她已經歡喜得不像樣,一把將我扯起來。

「又年!門開了!快起來起來,咱們出去玩!」

天牢的台階太長了,我數了七十多階,才聞不到地底下陳腐的氣息。

月光皎潔,風也清爽,空中飄著桂花香。

當真再世為人一樣。

我才深深換一口氣的工夫,小魚已經大張開手臂衝出去了。

「我出來啦——!」

「嗷嗚嗷嗚嗷嗚嗚嗚嗚嗚!」

「月亮好大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又年,我好自由啊!」

她大展開雙臂揮舞著,從校場東頭跑到西頭,南頭跑到北頭。周圍的獄卒都哈哈大笑。

她靜不下來,什麼良辰美景桂花香,通通糊弄不住小魚。

撒歡跑了幾個圈,出一身汗之後,又蹦到我面前。

「又年!我教你跳舞,好不好啊?」

跳的不知是什麼舞,她怕我腿疼也捨不得我動,圍著我轉啊轉的,推高我的雙手,在我雙臂下鑽來繞去。

一排白牙在我眼前晃啊晃,一整晚,嘴角就沒下來過。

我告誡自己,貪心是壞事,我們能這樣在月亮底下笑鬧,已是很好了。

可我真的想合攏雙臂,抱一抱她。

要是早兩年遇到她就好了。

那時我還是京城裡最耀眼的青年郎。爹娘嬌慣,太子器重,父王請門生故舊吃一頓酒,就能推我站上指揮僉事的高樓。

一抬手,星星月亮都唾手可得。

而今什麼都不剩了,張開手,只能掬住一捧風。

要是早兩年遇到,就好了……

這一夜,小魚睡得很踏實,泡完腳在床上打了兩個滾,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我循著府醫指點過的穴位,閉著眼扎完針,才在床外側合衣躺下。

枕頭裡填的是蕎麥皮,稍微一動,便會發出沙沙的動靜。

我總覺得吵,這枕頭使我兩個月來無法深眠。

小魚什麼也不嫌,她心事淺,我見到她的頭兩天,她枕著稻草都能酣睡到獄卒送飯來。

她漸漸不再背朝著我睡,有時平躺,今夜甚至朝向我這邊。

我貼近了些,輕輕靠去她的枕頭上。

桌上留著一根起夜燭。這暖黃燭光照著她,漾出一圈溫暖的輪廓。

我這一雙眼睛好像更糟了,總是澀疼,眼下方的白霧慢慢漲了一圈。飛蚊小點是使勁眨眼也去不掉了。

興許哪一天醒來,我就徹底看不到她了。

我屏著息,抬手摸過小魚的額頭,摸過她雜亂的眉,乾燥的臉頰。

鼻頭小巧,人中摸著涼手,想是天涼的緣故。

睡著覺嘴角也揚著。

前陣子摸黑只能瞧個眉眼輪廓,如今點起燈又看不清。

我收回手,心想:改天讓小八畫一張像,趁現在貼近字還能看清筆畫。

總得記住她的模樣。

「小魚別怕……」

「你等我。」

「等我掙一條生路留給你。」

大約是氣息呼得她臉上發癢,小魚一揚手,啪一巴掌拍在我臉上。

「臭蟑螂,滾啊。」

我急急退回自己枕頭上。

心口砰砰砰劇烈跳著,那滋味,說是心驚肉跳也不為過。

枉我學了十多年德行,眼下竟干起偷香竊玉的勾當。

我壓著聲笑起來。

笑過之後,又閉上眼重新推演時局。

京中能調動多少人,我已推算了五遍。

即便是將我們秘密通上消息的世家和將門全算上,也只有五千人。

這五千人,不是五千能打的兵士,刨去太子養在北山中的六百私兵,是要把各家侍衛、護院、馬夫、粗使,通通算在內了。

先帝不允許豢養私兵。世家一直是巧立名目,私底下買武夫養在府中,藏些甲械,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雜役身上都有外家功夫,是能用的。好不好用,就看許以什麼重利了。

五千人,顧頭顧不了尾。

兩千撞宮門,兩千守好內城六門,餘下一千護好太子府。

怎麼勻,也勻不出劫法場的人。

罷了。

還是不要留小魚的畫像了。

帶著她的畫像去往生,把晦氣引到她身上就不好了。

她對政局無足輕重,要脫身比我容易得多。

2

一連半月,每個天黑後,我們都能上校場去放風。

小魚天天盯著我換藥,我腿上傷處癒合的那天,她就不肯放過我了。

上台階時,不許我手扶著牆,說「這樣會歪了脊柱」。

月下散步時,不許我慢慢踱步,要我邁開腿往前走。

她擰乾一塊浸過熱水的帕子裹在我腿上敷一會,塗上活血生肌的藥油,就要逼我大步走了,說這叫「先熱敷後拉伸」。

「你腿上這塊瘢痕養不好了,越養越皺巴。新生的皮膚沒什麼彈性,再不往開抻抻,以後就要瘸一輩子了。」

我嘆氣,她一個赤腳郎中。

我府中名醫極厲害,也從沒聽過這些說法。

校場上,許多獄卒三三五五聚在一塊,端著碗一邊吃,一邊拿我們當樂子瞧。

我實在不想在人前走得一瘸一拐。

這未免太難堪。

何況,我逃不出去了,臨死前費這麼大力氣……

我掐斷這念頭,沒往下想。

小魚在旁邊抻腿,她將自己過長的下擺和褲腿都用布條綑紮起來,捆得身上一截一段。

「你管他們笑不笑,愛笑笑唄,把他們都當成蘿蔔白菜背景板。」

「嘿嘿,偶像包袱八百斤重的世子爺。」

「誰敢笑話你呀,他們只會敬佩你身殘志堅——是這個!」

她對著我伸出兩根大拇指。

只哄我三句,便沒耐心了。

「又年,走起來!抬高腿。」

「別背著手踱步了,復健要有適當的強度。聽我節奏!一二一,一二一。」

「快走起來!」

她勸得煩了,還在我臀後蹬了一腳。

這一腳沒收力,我往前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

「……」

實在可惡。

欺我太甚!

那些看戲的獄卒笑得飯都噴了,咳嗽聲、嗆喘聲、笑得換不過氣的聲音連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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